柳家是三年前搬来浔水镇的。
柳府所在的宅院原来属于浔水镇上一个有名的商人,那人家财万贯、极其富有,祖上是前朝大内造船的工匠,后来子子孙孙都传承了好手艺。本朝以来,太祖、太宗重视江南民间商业,他父辈乘着东风一飞冲天,成为本地有名的豪商,家里孩子读书者少、经商者多,根基稍显薄弱。好景不长,本朝以来皇帝信奉襄神,讲究顺应自然、无为而治,原先车船往来繁盛的运河也就冷清下来,后来又听巫师之言,将民间水运生意一律禁了。他嗅到风向不对,将祖宅变卖之后便消失了。
柳家就是买了他家宅子的人。搬来那天村里热闹极了,家家户户都出来看,想知道是哪位财大气粗的买了这大宅院。结果却让人兴致索然:马车上下来的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小厮、一对年纪不小的管家夫妇。搬进来之后这家也极其低调,平日大门紧闭,村子里的大集也不见人出来,唯独每年的香市,他家管家会带着一个小厮出来售卖各类香料,多是做成熏香、香丸之属,多有驱虫、凝神、安睡等功效,配着香市上买来的各类香囊,既可送情人,又能自己用,经年日久,村子里的人也都接纳了这户深居简出的“异乡人”。
此刻的柳家书房里,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点燃了香炉里瑞兽样子的白色香粉,轻轻挥灭了手里的火折,缕缕香烟袅袅飘出。
“不错,青瓷博山炉,雕工细腻,仙山巍峨,飞鸟环绕,栩栩如生,是个老物件了,哪儿来的?”手的主人把玩着润泽透亮的炉盖,又轻轻盖回去。
正在上茶的侍女是新来的,从未见过这般俊逸优雅、声音又如此温柔好听的男子,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对上男子微微一笑,脸上泛起春红,匆匆行了个礼便掩门去了。
柳念南最是看不惯他这幅仿佛柔情似水、脾气极好的样子,暗自翻了个白眼,揉了揉怀里猫儿的脑袋,轻嗤道:“哼,少爷做派!”
水沉也不恼,只是微微笑着看他。
柳念南背后嗖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这些年轻娘子都被这厮的皮囊骗了,瞧这阴测测的模样,指不定酿什么坏水呢。清了清嗓子道:“张大有前些日子派送来的,确实是老物件,前朝宫里的。”
“张大有还在南边呢?”水沉坐到他旁边的麒麟酸枝踏上,身子一歪,懒懒倚着软枕,都不用招手,柳念南怀里的猫便挣开了他的手,几步跳到了水沉怀里,嗓子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呼噜声。
柳念南忿忿,心道这猫也是个看脸的,拍拍前襟沾上的猫毛道:“还在呢,自打前年出了事,就一直在南边,他惯会经营,这宅子也是在他手上才修起来的,你不必忧心。”
水沉没说话,手指轻轻挠着猫儿的下巴,脸上平静无波,他倒不是担心张大有,只是时间不等人。他没再继续,只是叮嘱道:“我要的东西,让他尽快。”
柳念南一惊,手中的茶也喝不下去了,有些诧异地看他,“这就要动手了?”
“也没那么快,只是要备着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猫,目光却不在它身上,神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柳念南欲开口,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他止住话头,问道:“什么事?”
小厮没开门,就站在门外应道:“回郎君,书院门口有两伙学生打起来了。”
柳念南莫名:“学生打架自有先生来管,干我何事。”
“可是里面还有上回那个小娘子呢。”
柳念南还是没反应过来,“哪个小娘子?”就见身边一道白影掠到门口,猛地拉开了门,“在哪?”
小厮没想到是这白衣郎君亲自来开门,被他身上的淡淡香风扑了满面,愣愣回道:“就书院后门。”
水沉皱着眉,快步走出院子,身后跟着的小猫也随他一起消失在花廊后。
小厮还没回过神,就见柳府的正经主人也慢悠悠踱了出来,揣着袖子没什么正形地靠在门下廊柱边,悠悠叹气:“他兄长被人打了也不见他这般焦急”,又啧啧感慨:“孽缘啊,孽缘。”
小厮看着平日里端方雅正的自家主人,这时站在廊下,广袖随风,沉香满盈,眉目疏离,愣是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贺浔茵平日里放开嗓门说话习惯了,此时气沉丹田,一口气冲到喉咙口,顶出一声吼,唬住了不少人。拉着李玉儿手臂的几个泼皮被她这清亮的嗓门吓住,登时没了动作,李玉儿见状一把挣开了拉着她的一个泼皮,猛地一推,“茵姐姐!”
贺浔茵跑过去,将李玉儿护在自己身后,对上几个欲上来抢人的泼皮,怒目而视,“我看你们谁敢过来!”
“呦,我当是谁家娘子不在家里相夫教子,跑街上来多管别人家闲事,原来是小贺娘子。”
僵持之际,从后面人群中走出一个锦衣公子来,手一挥让身边推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贺浔茵。
“呦,我当是谁家正经儿郎不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