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不直接鸩杀他呢?谢渊冷笑,直接给谢琼献上他的头颅岂不永绝后患?
细雪零落地飘飞,落在他漆黑的眼里,刺得他微微生疼。
他输了。
或许,他才是应该尽早下手、永绝后患的人。
*
“陛下!”林安见谢渊一身杀气而来,俯身行礼,心中疑惑。
这是去无名塔的路,难道王后又……?
不可能,他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想,塔上塔下均有重兵把守,就是神仙也难轻易逃走。
谢渊直接越过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林安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娘娘出事了?
塔上,苏怀谙正半眯着眼,靠在浴桶边缘小憩。
病了好些时日,今日太医才终于许她沐浴,还百般叮嘱务必不可着了凉,唯恐入夜后病势反复。
大盆的银丝炭烤得室内温暖如春,罗幕伺候她褪下白绸寝衣,扶她缓步踩入加了羊奶和玫瑰花露的温水里。
苏怀谙舒服得眯起眼睛,她没有挽起长发,任由如瀑的青丝垂散在外,浮凸的锁骨下全部淹没在乳白的汤池里。
侍女还在向桶中倒入更多羊奶,蒸腾的雾气里弥漫着微腥的奶香。
谢渊无声地推门而入。
他一席黑袍,黑袍上满身的风雪。
侍女们见到他,起身准备行礼,却被制止了。
谢渊示意她们离开,他走到苏怀谙身后,在小几上坐了下来。
面前是她浓密如云的乌发,谢渊拿起手边的骨梳,为她梳理鬓发,如同为将死之人整理仪容。
濡湿的青丝从他指缝间滑落,苏怀谙长睫微闭,低头能看见她白皙的颈,纤细的、脆弱的、一折即断的颈。
佩剑就悬在他的腰间,另一侧是更锋利的匕首,那柄绝丽的匕首能轻易割断所有动物的喉管。
她还没有发现他。
苏怀谙闭着双眼,全身浸泡在温暖微烫的水里,喉间几乎发出满足的喟叹。
经过那么多天的悉心服侍,她已经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侍女为她梳头,修长的手指探入她潮湿的发间,稍显粗糙的指腹摩挲过她的头皮、后颈、背脊……
苏怀谙侧过脸枕在桶沿的软巾上,示意帮她按肩。
谢渊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指腹微微用力,苏怀谙被取悦得发出轻笑,她摸索着将那双手放到肩颈交界处,轻哼道:“按这里。”
那双手有着过于分明的青筋与骨节,还有比预期大得多的手掌心,苏怀谙忽然神思清明,她意识到不对劲。
她蓦然睁眼,然后瞬间被扣住了脖颈。
“怎么是你?”
苏怀谙微微一惊。
“王后不欢迎孤么?”谢渊眉眼低垂,从后俯视她仰起的脸。
他的嗓音无喜无悲,濡湿的手指在她的咽喉和下唇间划过,如同在抚摸一弯美玉。
苏怀谙毛骨悚然,她察觉到他貌似平静的表象下强烈的杀意,虚虚扼住她脖子的手稍一用力就会折断她的颈骨。
她哪里惹到他了吗?
苏怀谙细细回想,没有。她近日专心养病,一步也没踏出禁足地,半句话都不曾多说。
那他为何突然要杀她?
苏怀谙按捺住内心不安,努力模仿出记忆中原女主的情态,含笑道:“陛下是北地的王,陛下来探望妾身,乃是妾身之幸,岂有不欢迎的道理?”
她莞尔笑时总含着不自知的妩媚,万般风情嫣然无方,谢渊眼神晦暗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持的神态,冷冷道:
“王后何必故作姿态,王后之心,北都人尽皆知。”
她的假笑示好在他看来不过是沉月阁上曲意逢迎以求伺机出逃的拙劣翻版,他已经不再相信她的任何婉转奉承。
然而在苏怀谙听来,原来他还在为自己被原主抛下去找前世子一事而恼怒,北都人尽皆知,那确实很没面子。
苏怀谙略略一想,决定再说些好话给他顺顺毛。
于是她把态度放得更软了,美人不自知的妩媚在昏暗氤氲的水汽下愈见惊心动魄,“是妾身过去愚钝。”她低眉假意自责,“当日妾身落水,唯独陛下不计前嫌救妾于乱军之中,其实自那时起,妾身早已认定陛下才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这种谄媚的谎撒得她心虚、且羞耻、脚趾在浴桶下抠地。
看来她的演技还得练练。
然而谢渊的目光动了动,似乎信了她的鬼话,但转念一想,他的面色又冷了下去。
不久前她也是这样巧笑嫣兮地对他曲意逢迎,可一切都在她雪夜奔向谢琼的那刻化为了泡影。
全是假象,不过是为了哄他放松警惕罢了,不过是为了回到谢琼身边而作的拙劣的表演罢了。
谢渊顿时心硬如铁,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她肩下乳白的池水,讥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