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肯定都在鬼灯笼重现这件事上,有些疏漏,在所难免,好在……为时未晚。”
小林先生深深皱着眉,但还是朝她点了点头:“多谢。”
阮鸾子抿了抿唇,看向我。
我便道:“朱邕他们何时回来?”
小林先生:“快的话,今夜便能赶回。”
我点头:“这是重刑之罪,加上林大人亲自去商议,没有人会等闲视之,有青松门和金陵府衙协同办案,相信定能让真相大白。不过,拾花楼一案,虽然与鬼灯笼关联,但我认为已是另一桩事了。”
小林先生轻轻抬眼看我,道:“不错。府衙应该很快就会派人去和青松门的弟兄会合,余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
扬风夷听了这半日,才淡声说道:“这样说来,倘若洛阳那位死者也并非无辜,那么引我们来此地的人,他的动机暂且不谈,至少方式上,甚至可以算为民除害。”
小林先生对这话不予评论,他是官府中人,私刑即便出于正义,也不应提倡。
阮鸾子却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是了,所以那个人应该不是恶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直直瞧着我。
——我突然间有些想笑。
林严本人并未留在拾花楼,星夜归来时,人已经跑了一个来回,看来是奔波惯了,他毫无疲态,还要和小林先生商量事情,便不与我们多言。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风尘仆仆的朱邕和古羽芙。
这二位眼下发青,想来昨夜并睡不上觉,古羽芙连和阮鸾子斗嘴的兴致都没了,在我们的围观下埋头匆匆扒饭,眉宇间皆是戾气。
朱邕问:“扬先生如何了?”
阮鸾子:“哦,他还好,已经睡下了。”
朱邕又问:“洛阳有消息吗?”
我:“哦,还没有。”
朱邕又又问:“可有再收到那人的信?”
古羽芙包了满嘴饭,想说什么又觉不够斯文,便死命咽下食物,捂着脖子有气无力地说:“朱兄,不是我说你,咱能先好好吃完饭再说话吗?”
阮鸾子很怕他立刻就要把自己噎死,无奈地给倒了杯茶。
等伺候完了这二位少爷用餐,夜已静得不能再静了。
熬油点灯的,也不知我们为何非要半夜说这些。好在古羽芙吃了饭之后不仅恢复了体力,连精神都恢复了好些,开始跟我们讲述这近两天两夜的经历。
“那拾花楼可不一般,死了人这才几天,竟已经开门做起了生意,里里外外花红柳绿的,就像没这回事一样。”
“况且那么小一个镇子,即便靠近渠国京城,往来有很多的商队,但有那样规模的一座青楼也确实有些离谱,若说背后没什么大人物撑腰,我可不信。那个清什么,并非普通歌女,她是专负责教养那些买来的小孩子的。”
“我们扮作客人,只稍稍挑三拣四了一会儿,老……板娘就暗示我们还有别的新鲜花样……其他的事,实在难以启齿,不便细说,总之那些肮脏事情几乎已是光明正大了,难以想象就在金陵都城眼皮子底下,竟然无法无天到了那种地步。”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担心祸从口出,古羽芙以偏概全,怒气冲冲地将渠国律法与政治贬得体无完肤,说渠国皇帝被安逸蒙蔽了双眼,满朝文武全然只见这所谓的富贵假象,却不知内里污浊横生!糜烂已起!假以时日必食恶果!
阮鸾子被这一句一句说得脸色发白,垂脸紧紧捏着茶杯。
朱邕一直抱臂观望,任他唾沫横飞并不阻拦,直到我终于决定说点什么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咳了一声。
“古兄,”他面无表情地说,“你觉得咱们宴国对贩卖人口的量刑处罚为何会那么重,且那么详尽?”
古羽芙骤然被打断了情绪,怔怔说:“什么?”
朱邕话锋一转,悠悠说:“太延最开始那几年,倒下的高官贵胄,可不是一两个。”
阮鸾子对宴国朝臣和历史所知并不多,听得很迷惑。
而我想起了当初见过的那个苍苍白发骨瘦嶙峋的老先生——从他沉静无波的双眼中,似乎难以窥探他年轻时是何等风云人物——他叫卫左卿。
当年郁王之乱被平定之后,整个宴国百废待兴,卫左卿主理内阁,首要做的大事之一便是重修律法,以铁腕手段整肃刑狱,将郁王把持刑部那些年留下的顽疾沉疴一一剜除,其中就查出了数起掠卖人口的案子,牵连之人甚至包括了宴皇唯一的亲弟弟。
当时种种对宴国而言,可算是刮骨疗伤。
古羽芙再说不出什么来。
我四下观望,觉得他和阮鸾子都很可怜,便只好硬着头皮问:“古公子,林严有没有跟你们细说那封简信?”
古羽芙失神地说:“应该够细,怎么了?”
“不怎么,”我说,“想向你打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