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就给了丫鬟一巴掌。丫鬟捂住发疼的脸,眼里蓄满委屈的泪。满脸悲色的赵世安扫过周围惊愕的目光,狠狠瞪了内人一眼。
刘氏伤心过度,才不怕担上“虎妻悍妇”之名。她眼里没有任何悔意,直奔向赵渊。
当涂着蔻丹的手指颤抖揭开白单时,刘氏落下豌豆大的泪。亲自确定儿子真的没有一丝气息时,她又差点晕死过去。“都说望门寡不能娶,你偏不听……你这一去,叫我今后怎么活……”刘氏边哭,边捶打命已休矣的儿子。
哭诉中,刘氏一张尚有姿色的脸先惨白如纸,等望向吉庆花轿时,又绽出了宛如地狱之花的狞笑:“为了娶她,你宁可毁名污身放弃前程,现在得到了什么?都是那个贱货害死了你啊……你非她不可,是吧,好,我成全你……我让你到了阴曹地府时开开心心的……”
“姑娘,您快听!”墨香听到刘氏的哭嚎后,拽拉一下主子华丽喜庆的裙角,低声提示。
苑心儿用红艳艳的袖子擦了一把泪后,也竖起了耳朵,听的不甚明白,但也不妨碍她的黛眉渐渐蹙起。
赵世安被感染,眼圈逐渐泛红。不过,他面皮黑,看起来不是很明显。“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夫人搀起来!”赵世安冷声呵斥。丫鬟一听,忙收住泪,作势要扶。
“我还撑得住!”搡开丫鬟的手,刘氏挣扎起身,郑重向丈夫行了个礼。赵世安正诧异间,就听到:“老爷万福,美妾不只一人,子嗣不只一个。然而,我亲出独有渊儿。如今,我后半生已无指望,只求成全渊儿。”
还不等赵世安弄清怎么个成全法时,刘氏冷脸,指着花轿的方向,对众随从命令:“沈家之女本不祥,今又克死我儿,快给我拿下祸害!”
人们早就对沈之漪有了种种不友好的猜测,哪禁得起如此煽动。“是!”一干人等大声领命,急速奔向花轿。
“青天白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沈之漪的堂兄沈之明一见,飞速跳下高头大马,冲了过来。
女子出嫁,送亲本该由族中长辈负责,但沈之漪头婚成了望门寡,众长辈心存芥蒂。唯一不介意的是沈之漪的舅舅白尚隆,因驻守边关行动不自由,无法担任。所以,送亲重任最后落到了她堂兄沈之明身上。
“还听他啰嗦什么?给我上!”刘氏双眸一瞪,冒出火来,直视瑟缩后退的众仆从。
赵世安实在看不下,上前劝阻,让刘氏不要把事情闹大。刘氏陷入执念,岂能轻易被说动?她大声言道:“皇天在上,众人明鉴,我今日之所作所为全是一人主张,与夫君无关!”
这些年,赵世安的才干和能力随着汗水,已源源不断地播散到了名妓美妾身上。愤怒如洪水猛兽来势汹汹,不是他大吼一声两声就能控制住的。
霎时,送亲的娶亲的肢体搅混“亲昵”到不分你我,场面乱成了一锅沸粥。花轿里面也跟着乱了。
“唉,你干什么?”红艳艳的喜帕又遮住面颊时,苑心儿恼了。“姑娘,有外男靠近!”墨香用双手按住喜帕,害怕主子掀掉。绣着锦簇花团的轿帘被掀开的一刹,墨香和翠雨挡住主子的脚步还未站稳,就被扯出了花轿。
“姑娘,小心!”翠雨惊呼。危险来袭,苑心儿头皮发麻,刚想伸手扯去喜帕看清时,也被拽了出去。喜帕挡着,除了能看见无数双皂色布鞋和黄土以外,看不到其他。
“畜生,不得对我家姑娘无礼……”墨香声嘶力竭哭喊。来人哪管什么怜香惜玉,顷刻用一根粗麻绳密密实实绕了几圈捆住了苑心儿。“混蛋,畜生,快给我解开!”按下恐慌,苑心儿开口。
“解开?沈姑娘,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尖嗓子男人扫过一袭华美红嫁衣的新娘,厉声开口。
恰在这时,狂风乍起,喜帕凌动跃然升空。这下,苑心儿的视野一片明朗。她的容貌无遮无挡,被纳入众人眼中。梳成新妇髻的乌发上戴着錾有红宝石的凤冠。灿阳中,凤冠明黄闪耀,发出夺目之光。尽管喜服繁多厚重,也难掩婀娜曼妙的身段。她的冰肌胜过茫茫冬雪,黛眉如远山微蹙,澄澈的眼里载着春水又含羞带怒,唇嫣红露娇。
她美过霓裳仙子,更似春日皎月,夏日白荷!
纵使沈之明看惯了堂妹的美貌,也是一惊。何况旁人!赵世安的目光火辣冒光,堪比饥饿的老虎见了美味。
风摇裙摆间,苑心儿静静站着,无视众人惊呆的目光。因为她还不知道,作为沈之漪时,她的容貌有多惊为天人。
大方扫视一圈,她的视线落到了沈之明身上。“之漪,让你受委屈了。”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沈之明满眼歉意,看着堂妹。苑心儿不知开口者是何人,怕胡乱开口会露馅,只好默不作声。
看了半天,她这才明白:这一世,作为沈之漪的她是在结婚的路上,死了丈夫!你可真够惨的!苑心儿很是同情自己。
刘氏亲手把着运儿子尸首的马车,边走边嚎啕大哭。苑心儿等几人被绑着,随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