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超风穿过绿竹林,向自己的居所走去。夜里很是寂静,鞋履走在落木萧萧的林地上发出的声响尤为清脆。岛上不知从何处传来悠长的洞箫声,又隐隐约约地被海风吹散了,听来时杳时鸣,断断续续,好似茫茫幽夜里无意间飘来的幻梦。
她头重脚轻,走路像在神游。无迹可循的绮思又如蛛网般攀附心间,她一闭眼便看见师父贴在她耳畔时略微散乱的鬓发,只觉气血一股脑儿全冲进了耳腔里。半梦半醒间,她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心中暗骂自己又在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居所门口,却见一旁的树影下立着一人。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正是陈玄风。
“师妹,你跑到哪里去了?”
陈玄风从筵席睡了一觉醒来,发觉身边空无一人,其他人便罢,连小师妹也不见了。他心中疑惑,在周围寻了一圈也没见着她的身影,便以为她早早地回去了。待得他回到居所轻轻敲她的门时,却无人应答。他心中疑惑,便在门外一直等她,顺便散去一身酒意。哪知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再过不久便是破晓时分了。
梅超风见着她师哥,心中隐隐有些发慌,她轻轻说道:“我在树林边醒酒,不想却走进了桃花岛的阵法里,一时不得脱身,这才耽搁了几个时辰。”
陈玄风微微扬眉,显得有些讶异:“看来师妹是真的喝醉了,那些地方也是轻易去得的?不过你既然能自己走出来,也是让贼哥哥刮目相看。”
梅超风想起师父刚刚带自己轻身飞跃迷阵的场景,一阵心虚,她摇摇脑袋,佯装疲惫道:“我累啦,明天要是没按时练功,师父准会罚我们的!你也快去休息吧!”语毕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走去,飞快地关上了门。陈玄风心生疑惑,却也怕师父责骂,没作多想便也回房睡觉去了。
梅超风一回房便飞快地钻进了被子里,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头昏脑胀间只觉得周身又散发出浓郁的酒气,而唇齿之间却又带着一股缠绵的药香。她抱成一团蜷缩在被窝里,皮肤渐渐开始发汗,不久前发生的那些事竟清晰地在眼前反反复复地浮现。她喉咙发干,脸上发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发了火,猛地甩开被子,赤着脚走到桌上抄起一壶冷茶灌下去,这下真从头上凉到了脚底。胡乱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梅超风皱着脸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半截手臂搭在外面,哪里还管现下已是寒秋。
天一亮,桃花岛的弟子们便梳理整齐准时在试剑亭旁练功。黄药师一夜未睡,在亭中吹箫至天明。弟子们到后陆续向师父问安,他恍若未闻。陆乘风见师父仿佛有心事,也未曾提醒他师姐没来练功一事。半个时辰过后,众人已然满头大汗,却听得师父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句:“你们人没来齐,今日便不教你们掌法了。”说罢飘然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惊讶,一是师父回岛以后完全对陈梅二人置若罔闻,今日却因梅超风缺席而袖手离去,二是梅超风自入门来从未缺席过一次早课,今日却不明不白地消失了。陆乘风想不明白,便没好气地向陈玄风问道:“喂,师哥,梅师姐呢?”
陈玄风也是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他因宿醉起得晚了些,匆忙走到半路才想起要回去叫上师妹,却见师父早早地坐在了亭中,他怕师父责罚所以放弃了这桩念头。哪知小师妹一直没来,他心中也是焦急得很。师父一走,他立马回到住所去寻梅超风,想也没想就推开了她的门。只见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双颊通红。陈玄风抬手抚向她额头,竟已烧得滚烫。陈玄风不通医术,一时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师父也是江湖上声名大噪的医者,便立马冲去了师父的居所。他在门口呼喊片刻,哪知师父并不在居所之中,只有师母从门后走出向他询问情况。陈玄风陈述片刻后想起师母虽然聪慧过人,但同自己一样并不通晓医术,便道了谢,心灰意冷地回去了。
陈玄风一走,黄药师便手执玉箫翩然而至。冯衡见到他便高兴地喊道:“夫君!”黄药师朝她颔首,便往屋内走去。冯衡急忙走到他身边说道:“刚刚你的弟子过来说,不知为何那位梅姑娘高烧不退,希望你去看一下她的状况。”
黄药师脚步一顿,微微抬了眼,担忧之色一闪而逝,却淡淡说道:“那你便和我同去看看。”
没过多久,二人便走到了弟子居房门口,冯衡抬手叩了叩门,片刻后陈玄风出现在门后,见到他二人后面露喜色:“师父!师母!”
黄药师见他在梅超风房中,心中很是不快,但脸上仍然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他一言不发地走过二弟子身边,在梅超风床前不远处驻足。冯衡见此情形不明所以,于是朝陈玄风笑了笑,说道:“我与你师父说了,不必担心。”
床上躺着的人依旧昏迷不醒,少女额上贴着几缕被汗水浸透的发丝,细长的柳眉微微蹙起,模样比昨晚更加憔悴。黄药师握箫的指节微微泛白,却仍是静静地站着。半晌过后,他上前几步,拿起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搏,又轻轻抚上她的额头,随后波澜不惊地说道:“只是着了凉,并无大碍,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