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微笑,却因为伤势沉重,那笑容也有些扭曲,凤宁因为那道剑伤已经意识半迷糊,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胸口的伤反而好像不怎么疼了。这状况很危险,对于一个六岁女童的身体,这伤势已经是十分危急,显然,慕容凤谦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尽量咬牙咽下痛唔,柔声细语的安抚着她,然后她只觉得一股暖流缓缓的灌入身体,再然后她感觉到慕容凤谦紧紧的拥抱了她一下,他的怀抱宽厚温暖,充满了不舍,“宁儿,要好好的活下去……”模模糊糊之中,她只听到慕容凤谦的声音传入耳中,下一刻,她便被推入了水中。沉重的水压压得她胸口生疼,濒死的窒息般反而刺激的她的大脑反而清醒过来,可是却无力反抗。
噩梦般的旧日情景笼罩着她,她拼命的从噩梦中挣扎出来,仿佛刚才她又一次沉在那天的水中,拼命的挣扎的浮出水面一样,凤宁大喘了一口气,突然目眦尽裂反手紧紧抓住了慕容凤安的双臂,力气大的似乎是要捏断她的胳膊,对慕容凤安吼道“兄长呢,你为什么杀了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什么为什么?!我有什么错,我们慕容家世代以复国为己任,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本就生来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应该享受金尊玉贵的生活,我有什么错!她不能叫我一声娘亲!我连让你叫我一声娘亲都做不到!他为什么能安之若泰的听你叫他兄长!为什么!我错了吗?!我只想让我的女儿,我的孩子,光明正大的叫我娘,叫他爹!!”慕容凤安面对凤宁的质问,毫无愧色的回道,似乎是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怨恨发泄出来,她的情绪十分激动,眼中闪动着狂热的偏执,甚至已经有些癫狂,她继续说道“错的是他,是他逼我的!”
慕容凤安此时的模样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优雅高贵,压在心底的话一朝得以倾诉之后,她似乎一下子憔悴了很多,她一把推开凤宁,一脸的伤痛,失神的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所以,到头来,一切都是因为……我?”凤宁此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脚步踉跄的倒退了几步和慕容凤安拉开了距离,此刻,她只想远离她。
慕容凤安的话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把她推下了深渊,抬头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黑暗,脚下亦是不知道何处是尽头的地狱,那只大手还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喊不出声,快要窒息了。真相很残酷,她也没有想到她一直以来痛苦的源头,她最想知道的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撕开童年那一家人温馨甜美的外表,他们之间早在她出生之时,便已经埋下了隐患,那些看似的温情脉脉全都是泡沫一样的梦,原来她不知道她一直站在深渊边缘,岌岌可危,幸福才是假象,原来她曾经一直以为是老天恩赐弥补自己上辈子亲人惨死而再送到她身边的亲人,根本就是命运再度给她开的一个玩笑,更加残酷无情的玩笑。
她娘,不,是她外祖母?还有参合庄上下,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血债到头来都要算在她的头上。是她,都是她,竟然是她。她的出生就是原罪,因为她的到来,兄长亲手囚禁了自己的母亲,为了保持那个秘密,慕容凤安杀了全庄上下,所有的血债,所有的罪孽,都是她,因她而起,她便是原罪!她不想听,可是捂住耳朵似乎也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嘈杂的声音。她是凤谦兄长和这个女人的亲生女儿?她,她竟然是兄妹乱、伦生下的孩子?无数的声音在脑海里放大,嘈杂的仿佛千万人一起在她耳边说话,忽高忽低,忽远忽近,都在嘲笑着她肮脏的血统。所有死去的人仿佛都从水里爬了出来,他们脸都像是融化在了水中,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她分辨不出来每一个人,只看到男女老幼都有都在伸手指着她,只听到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问她为什么要诞生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在向她索命。
是她的存在,害死了他们每一个人。
“哐啷”一声,匕首脱了手掉在地上,金属撞击青砖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一声脆响猛然惊醒了她,把她从刚才懦弱和绝望的深渊拉了出来,利刃的寒芒给她披上了一层虚伪的杀戮和戾气,她快速捡起了匕首,握紧了兵刃的那一刻,仿佛一个声音反复在她脑海中回荡“杀了她,杀了慕容凤安,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假的,她在骗你,杀了她,你的痛苦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