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瓷环着陆隽致的手已经移开,她的脸从烫变作阵阵灼烧似地疼。
不然呢?
不然呢?
蔺瓷看着手中的玉料久久无语,亦问自己,不然还能放她手里吗?
初冬时节,外边的虫蝇早已消亡没了声音,今夜又无风以至于卧房中太过安静,蔺瓷清晰无比地听见自己蹦蹦乱跳的心跳声。
她将玉料在手中翻转几下,软着声音问:
“大人想要什么样式的玉佩?”
她看过陆隽致的屋子,各类陈设看了个遍,除了墙上的字画,条案上枯萎的花植,没什么东西能看出陆隽致的偏好。他的衣着也是,多数都是魏都公子哥们常穿的那些样子,即使有些松竹云澜一类的纹饰,蔺瓷也觉得那更像是他在贴近邵聿的风格。
蔺瓷实在琢磨不透陆隽致的喜好。
她又忽然后悔自己问得猖狂,便是陆隽致点名了样式,她也未必能雕刻得出来,单是将玉料打磨平整就是个难题。
陆隽致倚着床柱,认真看着蔺瓷生动的小脸,她羞窘了片刻又挥去那些尴尬认认真真思索雕玉之事,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异样。
似乎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定情信物被他扣下了。
陆隽致往后躺靠着,长腿一支姿态惬意。
“随你。”
蔺瓷闻言想到了隔壁那一屋子书,她明日便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护佑官运亨通的吉祥纹饰……不不不,还是简单一些的就好了,陆隽致哪有什么官运可言。
陆隽致并未在卧房中久留,他去书房理好了今日递上来的消息。
官府之间互通公文,陆隽致淡然翻看。
黔州附近南章来犯。
他将回信斟酌好才慢条斯理地落笔,洋洋洒洒两页信笺之上激愤之词格外愤慨,写信之人面上却是没什么其他表情。
信中说的委婉,沂州愿意提供一切非实质性的支持与帮助。换句话便是沂州与黔州相隔大半个魏国,只能在后方摇旗助威,真有需要的,沂州也不会帮什么。
这便是魏国官员互相推诿各为各利的常态,即便帝王召谕,各家也是要磨蹭些时日才会依令行事。
庆帝平庸无大才,治国理政二十余年亦鲜有功绩,朝令夕改随心所欲却是常有的事。
年少时总是气盛,觉得天下人都不如自己英武,可年纪见长,即便是皇帝也得承认自己不适合当皇帝,他不太敢做出重大决议,生怕一不小心便改变大魏王朝的命运。
他必然从未后悔过抢夺龙位,但他接着安稳的太平局面来当皇帝,折腾两年后便不求什么盛世了。他清楚王朝从前的辉煌,知晓自己的平庸,只想这样维持着,不要让大魏在他的手上走向衰亡,庆帝只想安稳度过这些时光。
陆隽致将公文收起,手边还有一封信也关于黔州的,只是这封信件更简单些,信笺之上五个大字明了——粮草已截停。
陆隽致将信笺对折,他揭起香炉的镂空莲花纹铜盖,修长的手指捏着信笺放入其中,火苗倏然窜了起来。
青蓝火焰燃烧着,烧成刺鼻的烟气,信笺燃烧化成一片片烬散的灰落在香炉中,烟气升腾,好似在书房上空萦绕密密织就一张无形的网,久久不能散去。
陆隽致深深嗅着烟气。
南章义军起事必然会被重压,但总算是有人站出来让魏国人看到这缕反抗的烽火。
有了开始,魏庆帝便别想安稳。
.
翌日。
晨起时无端又飘起薄雪,星星点点的白悄然落在院中又悄然消融,只在角落里在积蓄起一捧松软的雪。
书房中置了炭火,架上的热茶徐徐冒着水雾,轻弱的水声间或顶起壶盖发出闷响,蔺瓷握着玉料在书房中踱步将架上的书画一一端详着。
因着蔺瓷的官司被府衙断得清楚,今日又有人在大堂击鼓鸣冤,陆隽致早早去大堂处理。蔺瓷便一个人窝在后院里。
得到了陆隽致的准许,蔺瓷来书房查找纹样。
蔺瓷想着实在雕刻不出来的话就打磨一块无事牌还给陆隽致吧,平安无事,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的祈愿。
蔺瓷不报什么期望随意翻看着最后一册,心中已经在琢磨去哪里寻找雕玉工具时,一个圆形纹样忽然进入到蔺瓷的视线中。
——陆。
这一册的纹样都是文字,寿字,福字,吉字,喜字,当那突兀的陆字出现在最后一页的角落时,蔺瓷不由得一怔。
她将玉料搁在书案上,仔细地把书册送到眼前来看,那陆字圆纹的样式极其简单。其下附带解说言明了这类纹样常用于兵器之上,最常见的便是先锋刀马营的长短刀刀柄,西南百姓崇敬陆家军所以纷纷效仿……
蔺瓷粉白的指尖点在浓黑的墨迹上,一字一字去仔细端看这寥寥几行。
又是先锋刀马营,那个跟错了主帅然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