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天光透过窗纸只余一片静腻的蓝,陆隽致将两侧床幔放下,架子床中便再度晦暗,细碎的响动让蔺瓷动了动,她无意识地哼唧一声,将头埋在兽毛之中兀自嘟囔着什么。
陆隽致静静睇着她的一举一动,倾耳听她梦呓,困怠竟莫名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蔺瓷终于清醒许多,她转过脸来看向陆隽致。
“大人回来了——”
缱绻的软声还未落下,蔺瓷忽然惊呼一声坐起身子。
“大人,你受伤了!”
她紧张地跪坐起来,伸手去触碰他腰侧那一大片血迹。
陆隽致垂眸望见血迹,厌恶地蹙起眉心,不待蔺瓷触碰,他后撤一步躲过她的手。
“溅上的。”
原本就是回来取干净衣服的,结果看见床上睡得酣甜的人,陆隽致忘了自己的原意。
经她提醒,陆隽致转身去了净房,三两下将沾血的衣袍脱掉,他站在墙上支出的竹管之下,抬手调动位置,水流淌而下,冰凉的水一遍遍将他冲刷,直到他浑身如冰,闻不见血腥味才作罢。
再回卧房,蔺瓷睡眼惺忪盯着床顶的雕刻纹路发呆,陆隽致撩开床幔的瞬间,蔺瓷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寒气。
她几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陆隽致微顿,随即坐在了床边,一侧床幔在他身后,另一侧床幔抵着他的腿侧。
随后就坐着没了动作。
蔺瓷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往床里挪了挪给他让地方。等不来他反应,蔺瓷又把手探出被子,指尖一点点去够直至够到陆隽致寝衣的边,他逆着光,宽阔的脊背挺着似乎对身后做乱的手无动于衷,蔺瓷翻了个白眼,小手在他腰后拍了拍。
陆隽致依然没动。
“大人。”
蔺瓷唤他,然后静静等他回头再说接下来的话。
然而陆隽致就像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蔺瓷没由来地气恼他不上道,脑子一热直接将人拉进床帐,软衾打开便把冰冷的人包裹在温暖之中。
下一瞬,蔺瓷被他冰得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嘶哈两声。被子里的热气都被他吸去似的,身后是冰冷的床板身前是冰凉的人,蔺瓷总不能去贴冷床板只得朝陆隽致贴去,她壮着胆子将手臂搭在他的胸膛上,慢慢靠在他身上。
“我就说夜里冷,你需要我作伴吧——”
陆隽致闻言缓缓勾起唇角,身侧传来的浅香温软让他的身体莫名流动起热意,他侧过身自然而然地抚上她的腰间,大手轻易握住腰肢,感受掌下的温暖。
他低笑着回答:“的确。”
蔺瓷看得出来陆隽致这会儿心情不错。再联想他回来时身上的血迹,难不成又出去杀人越货了?应该没那个必要,他在沂州可谓只手遮天了,没必要再去冒那个险。
蔺瓷贴着陆隽致的手臂蹭了蹭发痒的额头,她忽然意识到陆隽致可能还有许多比冒充知府更疯的事情。
“大人,我一会要出门,和蔺砥去庄子上查秋收。”
陆隽致侧眸从缝隙看了眼床幔外,不过转瞬,天已经大亮。也用不到一会儿,这就是应该走了。
蔺瓷起身将衣服穿好,一边检查是否妥当一边和陆隽致说:“在城里查了三四天,这次去庄子上也要一样时日。”
陆隽致面朝床里,在蔺瓷一次次的暗示中终于问她:“查得如何?”
蔺瓷就等他问话,听他终于问到了重点蔺瓷清了清嗓子,开口却十分无奈。“就……嗯,只能查查。”
这次陆隽致没再接话。
蔺瓷等了会没答复,隔着床幔瞪了他一眼,她无声叹气心知今天就是说下去也不一定能有结果。
“大人,我先告辞了。”
她和陆隽致说完便往外走,到卧房门口,忽然发现自己昨天踢倒的是什么。
夜里寒凉,鱼肚鸡汤已经结成了胶冻,蔺瓷俯身去看,轻而易举就辨认出了里面的极品大须金钱肚。那个林江柔在她面前买走的大须金钱肚?
林江柔来过?
嘶——林江柔来过,床上的兽皮床褥惯是林江柔的风格,她来过,还进了卧房,铺了床榻。
蔺瓷咬唇,晨起这样清寒她的脊背却惊出薄汗。
.
蔺瓷心不在焉地回了府,去庄子的路上都蔫蔫的不说话。
桂嬷嬷怕路上凉,将方正的软衾包在蔺瓷小腿上,她瞄着蔺瓷的脸色,心里直接对着狗知府的祖宗十八代开骂,不用说她也知道大姑娘这样的神色是在他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未到巳时,便已经到了庄子,田地连成片一直蔓延到靖山脚下都是蔺家的。收割过后的庄稼只余枯黄的一层硬茬,与田边一排排杨柳的枝干成一色。
郊外的秋来的更早,空气也更为凌冽。
蔺砥一下车鼻尖就被冻红了,她抱着暖手炉跟着蔺砥往前走,隔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