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接着问余秀英:“你杀过人吗?”
“没有,我不可能杀人的。”余秀英流着泪摇头。
轮到孟晓时,他是个聪明人,基本已经猜透了真实意图,变色什么都是假的,无非是想看对方的反应,格外担淡定的捏住纸片,一副胸有成竹,不管被问什么都不会有泄露半分的模样。
“你相信她和他没杀过人吗?”宁远认真地看着孟晓。
孟晓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蓝芜心很轻的叹了口气,捏着纸片:“问吧。”
“小石头,是你的小名吗?”
氛围一时凝固住了,静的针落可闻。
蓝芜心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名字是老院长告诉我的,她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林隐隐不想继续打哑谜,耽误时间,“但她记得十几年前,福利院来了一个叫小石头的女孩,她才6岁就知道帮大人做事了,懂事的令人心疼,因为这个小女孩失去了家人。”
蓝芜心已是满脸泪痕,嘴角带笑:“她还好吗?”
林隐隐微微点头:“还不错。”
“那就好,我本来姓石,叫石露圆,”蓝芜心欣慰中带着苦涩的笑,强调说,“团团圆圆的圆,这个名字是我爸爸取的,对于他们那一辈而言,追求圆满幸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执着,蓝芜心这个身份是假的,我也不是从小就被抛弃在医院旁的垃圾桶,的确是6岁才去福利院,也是那一年,我失去了所有至亲。”
“我的爸爸,妈妈,还有襁褓中的弟弟,全部遇害,我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死的。”
不得不说,蓝芜心坚强到了一定程度,她讲述这些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反而出乎异常的平静。
“你们说这对于一个6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所有人默不作声,也没有人敢回应。
“我看着我爸爸浑身是血,被绑在椅子上,那么多血,都是被凶手一刀一刀割的,我妈妈受尽□□,哭着求凶手饶我们一命,饶我弟弟一命也好,凶手用脚把我妈的脸踩在地上,那是一双大红色的细高跟,高跟鞋的尖狠狠戳进我妈的皮肤里,应该特别疼,我差点忍不住叫出声了,我妈盯着我的方向,用眼神说不要出来,不要出来。”
“我只能跟个无能的懦夫一样,躲在柜子里发抖,看着他们被凶手残忍的杀害。包括我弟弟,本来他有机会逃过一劫,”蓝芜心自嘲的笑了下,“不,他没有机会逃掉,那个女人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他,嫌他吵,说小孩子最讨厌了,只是借口。如果当时我没有一个人躲在柜子里,同样会死吧。”
蓝芜心的故事过于沉重,林隐隐和宁远默默听着,她竟然看着家人死在眼前,这一点让人觉得意外,在场的某些人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脸上也尽是恐惧。
相比蓝芜心太淡定了,她的情绪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藏着暗潮翻涌,一不小心就会把人拉入漩涡的深渊。
谁能体会她躲在柜子后面的心情悲痛又惊恐,愤怒又茫然,到最后只剩下她,尽是冷漠的凄凉。
“我弟弟是被枕头闷死的,爸爸妈妈被活活折磨而死,每一刀都不致命,不知道到底有多疼,传进耳朵里全是他们的哀鸣,我捂着耳朵根本不敢听,至今我常常在深夜熟睡的梦里,还能听见他们凄惨的叫声,你们呢?”
蓝芜心说完,转头望向余秀英和刘义严那边。
“啊!”刘义严嚎叫了一声,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着什么。
余秀英坐在位置上浑身抖如糠筛。
孟晓取下蒙上了一层水气的眼镜:“给你们再讲讲我的故事吧。”
他把眼镜擦拭干净后,重新带上:“我小时候,家庭并不富裕,却很温馨,家里靠我爸爸一个人做手工活儿养家,那会儿我们住的平房,门前通常有个大院子,我爸爸经常没事儿就坐在院子里做些木板凳之类的,他最爱教育我,要是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只能和他一样当一个木匠工。”
回忆起过去,他的眼睛微微发亮,就像寒夜里孤苦伶仃的小男孩,守护着最后的烛火。
“我不觉得当一个手艺人有什么不好的,当时我还信誓旦旦的说,长大了就跟着爸爸学做板凳,”
“我每这么说一次,我爸爸就会用木藤子打我一次,那一年我刚读小学,期末考试拿了全班第一。我爸爸虽然表面上没过多的表扬,但我听到他在其他人面前说,我是他的骄傲。”
孟晓因眼泪流的过于凶猛,而不得不再次取下眼镜:“也是那一年,纯手工木制品,渐渐被时代抛弃,城里开始流行电器,我爸爸为了多挣钱,想着再去学一门手艺,决定学修电器,他比别人肯吃苦,哪怕寒冬腊月的大晚上,有人打电话叫他也会出门。”
孟晓停止了讲话,没有其他人出声,只是等着他。
“那个晚上,也就是那个晚上,他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