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世界的鬼怪故事里,像蜥山这样被燕遥知用非人的双眼给迷惑住了的,醒来之后多少也要大病一场,用那时老人们的话来说,是撞邪了,叫鬼迷了眼,沾了阴气。
但被燕遥知迷惑一时的人类也好,又或者是其他兽类,都不会对他们的身体产生什么负面的影响,顶多让他们迷糊一两个小时。
在看见了这群鬼鬼祟祟的人之后,燕遥知就没声没息地缀在了他们后面,挨个儿放倒,等到只剩下头领一人,才走出来询问。
就在离蜥山不远处的拐角,他把蜥脚部落的人叠成一堆。
“人?还是鱼?”燕遥知缓缓放开按住蜥山脑壳的手,后者依旧双目无神,被尸所迷。
莫非是人鱼或者鲛人?
但在新世界第二纪元灭绝了人类的海王在这几万年来都没有过动静了。
燕遥知没见过这一位“海王”。
只记得他身上一股股浓浓的海腥味儿,还有海王降世时那铺天盖地的海水,将这颗星球完全淹没——连带着燕遥知的棺材也一起泡在了水里,幸好那棺材的防水功能不错,没有让燕遥知从僵尸变成溺尸。
第二纪元的人类已经毁灭,陆地上连一星半点的遗迹都没留下,或许在深海的某些地方还留有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你说的那个人,他长了双腿,还是鱼尾?”燕遥知仰视月光,转过身去。
蜥山的语调飘然而迷幻:“是人的腿。”
“我知道了。”燕遥知点点头。
蜥山瞬间浑身一软,宛如被人抽去了筋一样,瘫倒在地。
燕遥知拖起他,把他丢到蜥脚部落那一堆昏迷的人的最顶上。
或许,可以从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鱼的家伙入手,不引人瞩目地去接触奴隶主。
只需要去看一眼,确定奴隶主身上有没有那老怪物的气味就好了。
傍晚在集市门口遇上红湖蚁人的时候,燕遥知就已经记住了她们身上的气味,现在循着味道找过去也并不是很难。
那个被充作替身的“雄虫”身上充沛的生机对于燕遥知而言依旧是十分醒目,这股生机直到雄虫成年,完成他延续种族传承的任务之后才会散去,不过到了那时雄虫们也已走到生命尽头,他们的存在,仅仅只是为了给雌虫提供小蝌蚪而已,正如燕遥知先前所评价的——挂件一样的生物。
眼中的赤光盛放。
石屋与道路甚至墙底的阴影在燕遥知眼里都变成了简单而草率的线条,一团团生机从躯体里显露出来,被框在这些粗犷的线条中间。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团。
数个红湖蚁人把诱饵雄虫放在一旁,转而去围绕着另一团丝毫不逊于他的生机,或许那就是她们真正要保护的小祭司,蚁人们还未长成的蚁后,而怀抱蚁后的那人,让燕遥知嗅到了熟悉的海水的腥气。
是条鱼。
但不像海王。
第二纪元的海王在将全部的大陆淹没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将自己觉醒的鲛人血脉分给海中的游鱼,让它们最终也进化出了与神话故事中的鲛人、人鱼一模一样的族群。
他们常常从燕遥知的棺材顶上游过,燕遥知实在无聊但是又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数一数今天自己脑袋上头到底游过去了多少条鲛人。
他轻巧地落在石屋外头。
与那条鱼只隔着一道单薄的石墙。
鱼身上的海水味很淡。
“我给大家添麻烦了。”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里没什么攻击性,甚至还十分弱气,可见说话的人底气不足。
也对。
燕遥知心里想着。
哪怕是海王,也没法让这颗星球一直处于汪洋之中,在他水淹世界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海水逐渐褪去,陆地重新冒头,而鲛人们也跟着海水的起落一道搬迁,慢慢地回到了深海,并且在人类的第三纪元来到之前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而海王也是,哪怕鲛人的族群最后消失,他也没再露过面。
没有了海王撑腰,还孤身来到陆地上的鲛人,就只是一个珍贵又脆弱的猎物。
燕遥知怀疑这个能灭世的强者或许终究还是敌不过时间,已经默默地死在了深海的某一个地方。
“没什么,朋友之间不需要说麻烦。”一个蚁族人说道,“您帮我们从弃神者手里救出了小祭司。”
“可现在那些人是追着我来的。”鱼的声音里满是歉疚,他觉得他应该跟蚁族人们分开,而蚁族人始终铭记他的恩情,说什么也要保护他远离奴隶主的势力范围。
与此同时,燕遥知也发现这条鱼虽然声气很弱,是个软绵绵的性子,但还是很能坚持自己的想法,细声细气地跟蚁族人来回拉扯。
可惜的是,蚁族人都十分固执。
何况这条鱼救了她们的小蚁后,她们都很愿意为了他献上生命。
气氛逐渐变得胶着。
燕遥知听了一会儿墙角,从麻袍上撕下布条,将自己双手和下半张脸都缠上。
他认为鱼和蚁族人没必要继续纠结下去。
缠满布条的手空握成爪状。
屋里的人们还自顾地犟着,非要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