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天的事情,宋东君发现自己只是蜉蝣,这些盘根错节的大树,她根本无法撼动,心中沮丧,又怕惹得顾承恩再次发怒。
洪堡见着宋东君神情古怪,但还是开口说道:“在泉池。”
她到此处,定然要先去见顾承恩。
宋东君眉眼淡淡扫过前方的路,道:“我自己过去吧,洪堡,你说九千岁在我身旁睡得好,是什么意思?”
听闻这话,洪堡抿唇不言,似笑非笑。
皇寺从建朝后,圣祖爷为了歌颂功德,传承千秋万代,特意建立皇寺,在寺庙正中供奉历代君王的画像,而偏殿都是各位有功的大臣。
这么多年下来,每位能被供奉在此处的大臣,大多不得好死,寿终正寝极少。
她一路从小路走进去,避开了走入殿内的路。
皇寺的小路上都栽种满了桃花,恰逢三月,桃花盛开,像落下的胭脂云。
走过蜿蜒的小路,闻见浓浓的硫磺味就到了泉池,泉池是用楠木搭建出来的一个亭子,下面做了一个沐浴的水池,用假山围起来的温泉,常年暖如春季。
亭子四周用月影纱做帷帐,恰好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却又透着一股朦胧之感。
白雾皑皑,轻薄白纱在微风中摇曳,宋东君站在原地,被入目的一片春光惹晃了眼。
她见到顾承恩的蒙蒙后背,乌黑头发倾泻而下,散落在温泉之中,露出来的双肩上又一道很可怕的伤疤,像是攀爬在洁白圣体上可怖的丑陋怪虫。
似乎感受到她的脚步,顾承恩缓缓侧头,声音极轻:“来了。”
淡淡的两个字,仿佛在此时此刻敲击在她的心头。
“嗯。”宋东君走到亭子外面去,隔着月影纱,她看很清楚,这样的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连她心中也是暗暗一惊。
她缓了片刻,直接开口道:“太后拿宋清的命威胁我,做您身边的眼线。”
顾承恩有些惊讶,转了个身子,透过月光打量她,声音清冷道:“还有呢?”
宋东君咬着唇,面上神色镇定,可掌心的汗已经出卖了她,“臣女答应了。”
顾承恩沉吟一声,手指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水面,看着散开的水圈,他嘴角噙着笑:“是该答应。”
少女的脸颊没有先前莹润,带着一点点消瘦,反而更加出挑,更蛊惑人心。
他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温情,却又不知这温情从何而来,“那你想告诉太后什么消息?”
宋东君蹲下身子,不知是不是这泉池的温度比寻常地方好些,把她熏的双颊通红,连带着她身体都有一丝燥意,她哑着声音说道:
“九千岁想让臣女说什么,臣女便说什么,臣女的心永远偏向你。”
她的目光恰好与他对上,露出一丝浅笑。
顾承恩笑了笑,似乎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用眼神示意放衣服的地方,在衣服旁放着一个黑色的布袋,道:“这几日事多,这礼物竟忘记给你了。”
宋东君顺着他的目光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袋子,打开看见冰透的龙凤玉镯,这是风镯,明显是一对。
“生辰快乐。”
她指尖轻颤,仿佛心底某处被触动了一下。
自从父亲出征后,她便很少过生辰,他竟然记得。
宋东君手里拿着风镯,又走回去,慢慢跪坐在他身前,垂眸,眼中似有波光流动,道:“多谢,九千岁。”
顾承恩从水池走到另一侧,换上衣服,说道:“你试试。”
宋东君听他的话,把手镯戴在手腕上,和手腕上戴了许久的银镯,敲出清脆的响音。
他忽然走到她身侧,抬起她纤细的手腕,炙热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战栗。
她低着头恰好能看见他双手白皙,骨节修长,轻轻一握反手将她的手包在他的手中。
想到上次,他咬自己的情形,下意识害怕,她身体抗拒,可是他另外一只手臂环住她,声音冷冽道:“很好看。”
宋东君耳畔全是他温热的气息,引得她发痒,只能微微偏头。
“谢章联合京都旧臣,妄想以一己之力推翻我。”顾承恩送开口,坐在假山石上,又敲了敲身边的位置,语气悠悠,就像是这里面的主角不是自己一样。
宋东君听到这话,屏住呼吸,她从未想过,谢章竟然会做到这个份上。
“你与他青梅竹马,可曾怨恨我?”顾承恩忽然转过头,黑眸沉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宋东君轻抿唇瓣,心中因为这话激起涟漪,还是摇了摇头,坚毅道:“从未。”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自然也要自己付出代价,唯独在这条路上,她从没考虑过谢章,心中有过歉疚,可是歉疚转瞬即逝,她的身上背负着宋府上上下下千余条命。
只要能护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