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铎闻言,也不打了,竟深以为然地将剑丢下,一弯腰躲过剑锋,泥鳅似的滑到虞知鸿身边,勾住他肩膀,大喜道:“是么?知我者,兄台你也。不打了不打了,你我投缘,银子你拿去!”
虞知鸿:“……”
顾铎有模有样地环顾一圈,一边塞给他,一边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诶,我听说你们的咸什么王凶得很,别让他看见啊。”
刚被迫收下银子的贤什么什么王:“……”
顾铎早醉了,“债务”结清后,干脆连脑子都不要了,稀里糊涂地趴在虞知鸿身上,只管给自己找个睡觉的地方:“我困了。你住哪?走,咱们回去睡……”
话没说完,虞知鸿肩上一沉,便已听到悠长的呼吸——这人居然都打上了鼾!
虞知鸿:“………………”
贤王殿下领兵八年,一向治军严明,凡事亲力亲为,座下皆虎狼之师,所到之处,敌人皆闻风丧胆。
可此番查夜,非但没来得及严惩不守军纪的兵士,还带回来一个醉醺醺的酒鬼。
第二天早晨,顾铎睡到日上三竿,睁眼就找不到北了。但出门乱喝酒、喝完随处睡,这事他是个惯犯,就算在全陌生的地方,也完全没在慌的。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懒起了床,抱着枕头、钻回被子里左蹭右蹭。
虞知鸿练完兵,回来就看到自己这一床枕头被子横飞的样子:“……”
顾铎听到动静,伸出个脑袋,压根不记得他是谁了,睡眼朦胧地说:“哎,昨晚多谢了!”
——看上去这人还没躺够,完全不准备起来。
虞知鸿打小就规矩,从床铺卧室书房、到他自己,统统整整齐齐,他忍无可忍道:“……起来。”
顾铎耍赖道:“我不,我还能睡。”
虞知鸿反手取下架子上的剑,斜斜指过去:“起来!”
顾铎顿时醒了,大惊失色地举起双手往床下滚:“你指着我还怎么起……好好好,我这就起!别冲动,别手抖啊——”
虞知鸿问:“你是何人?”
“我从鹤阳来,游方散人……”顾铎举着手,退到一边,用下巴一指桌上,“通关文牒在这。你不信自己看。”
虞知鸿查过一遍,知道他说得没错,把剑搁在桌子上:“何故来此?”
顾铎松了口气,往椅子上坐,还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我就是路过,昨晚闻着有肉味,找人喝点酒。”
他一拍脑袋,“对了!兄台,听说你们这管的严,昨天和我喝酒那个……张老哥,他——”
“军纪处置。”虞知鸿说,“你倒关心他。”
顾铎一愣,低头看看杯子里的茶水,郑重其事地洒在地上。
虞知鸿眉头一蹙,没来得及呵斥,他已嚎了起来:“张兄啊!!!张兄,是小弟对你不住啊!!!”
虞知鸿:“?”
顾铎沉重地问:“张兄啊!张兄……他可有家眷?”
虞知鸿历来说一不二,军中将士对他也是敬畏非常,万万没见过这等撒泼打滚的,一时反应不过来:“你找他家人做甚。”
顾铎道:“当然是视若己出!……张兄?!”
那姓张的老兄捧着一沓子悔过书,站在门口尴尬地说:“……顾兄?这……倒也不必。”
顾铎:“……”
顾铎年纪小武功高,虞知鸿惜才,稍有招揽的心思,闹完乌龙,叫人拿了吃的来,给他当早饭。
顾铎脸皮厚,转眼就忘了尴尬,埋头苦吃:“你可真是个好人!只是我藏在这,会不会连累你?”
虞知鸿问:“何出此言?”
“我听说,你们这有个叫贤王的人。”顾铎塞了一个小笼包子,一口吞下,“又凶又吓人,事多得要命,我怕他把你拉去砍了。”
大概暂时并不想砍自己的贤王:“……”
虞知鸿问:“此话怎讲?”
顾铎还记着昨晚听来的话,现在张口就来:“譬如此次行军,你们不过去替人压阵壮气势,他却当多大阵仗似的,天天强调军纪,要么行军,要么训兵,片刻不能休息,累得要命。”
虞知鸿:“……”
顾铎叹道:“我对你们的境况呢,深有同感。在师门,我分明学得比别人快,师父还偏要我和师兄一起,一遍遍练剑。我正是因为烦了,才跑出来的。”
他吃了一口菜,自来熟地问:“别只说我,兄台你呢?在军营干什么。”
虞知鸿反问:“你觉得呢?”
顾铎说:“你这么好看,应该是文官。我赌你是军师或者文书。”
虞知鸿道:“错。”
虞知鸿:“区区不才,正是又凶又吓人的贤王。”
顾铎:“………………”
顾铎一愣,鸵鸟似的装起傻。虞知鸿也不说什么,拿着勺子喝粥。
贤王殿下长得好看,一举一动都带着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气质,好像喝得不是粥,而是琼浆玉露。
沉默片刻,顾铎道:“我道歉,不该说你的坏话。”
虞知鸿问:“不怕我凶了?”
顾铎想了想:“不怕。你让我白睡一觉,还给我吃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