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二哥于沧州一事上贪归贪,但是纠结江湖门派放毒剑暗杀朝廷密吏这事,他未必会点头通过。若说这手下主意过大,自作主张下令放毒,那沧州赵守吏临刑之前也招认只贿赂上京贵人,并无下毒之事。
而今夜陶掌门招认的这个陈员外,早已在他布局暗线之前就自尽于家中。观其官籍,本本分分地走了吏部派遣,与上京朝中并无勾连。细览礼部对于陈员外的每年官绩考核评语,这个人似乎平凡得毫不起眼,让他下意识地就想起礼部他那位不起眼的三哥。
似是想到某个关键点,沈淮之随即跃步出门,套上马鞍往烟竹巷驰马而去。
夜色温柔,微凉的晚风正徐徐吹过墙边的翠竹,裹挟着阵阵花香拂面而来。
清禾正借着大好月色于院落中捻香制包,侧影映在花墙下,自成一派温柔。
“咚咚咚。”有力敲门声传来,打破院内的祥和。清禾纳闷起身,隔着门缝询问:“谁呀?”
“清禾姑娘,是我!”门外传来熟悉的清冷调,清禾胸口顿时略过一丝抓不着的细丝,痒痒的,又好似动物尾巴般飞快溜走。
她抬起门闩,启门望去。一身玄墨锦袍的沈淮之迎着月光踏步而入,面上的清冷他自是不知,却一步步踏进这花墙院落。清禾立于门口,抬头仰望着皎洁月光,嫦娥仙子此时在干什么呢?半晌听到沈淮之问声方回神锁门回头。
“清禾姑娘,在下无意打扰,只为解答心中疑惑。”
“你说吧,什么事?”清禾款款落座,无意识地摸着手上的碎香。
“当时苍梧山我所中之毒,如今刑部已审至关键,不知道姑娘是否还能想起更多?”沈淮之坐在清禾右侧,双眸深邃问道。
清禾闻言便放下手中碎香,凝神细想半瞬,缓缓摇头道:“冯伯只说这毒狠,见效快,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压制一二他才好施针解救。你也知道,我并不好医理,不过记得些药方。”
这话沈淮之醒来那天就听过一遍,如今却又再次问她,清禾瞧着沈淮之眉间的严肃,料想冯伯这时候该是已回苍梧山,她想到一处可能,又启唇问道:“你是想让我写信回苍梧山问问冯伯吗?”
苍梧山地形复杂,沈淮之早已二手准备,奈何一直一无所获,只得从这叶清禾处寻得帮助。听她已知来意,沈淮之点头道:“清禾姑娘愿意帮忙的话,有什么需要文某一定满足。”
清禾听此并未回声,抿嘴浅笑着进门拿纸笔。沈淮之趁此间隙环顾这院落,浅浅一方天地,倒是与苍梧山小屋一样充满生机,坐于院中,他竟感到脑中某处紧绷着的细弦在慢慢放松。
推开房门,清禾一眼便锁定院中的清隽身影,他和着一方月色与墙边立竹般挺立,见她出来,眼眸深邃幽静,起身抱拳:“多谢清禾姑娘。”
清禾将写予冯伯的信封递至他手,柔声道:“你把这信给沧州的逢春阁冯掌柜便好,冯伯只与他们有来往。”
沈淮之伸手接过,却听清禾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文沅公子定亲了,恭喜呀!”
瞳孔微微一颤,沈淮之身子一顿,终是淡声道:“多谢。”
清禾勾唇低头,一言不发地走向桌旁继续拿过香揉捻。沈淮之静立几息,见清禾神情专注于眼前的香料,低声道了一句“深夜造访,打扰了”便往门外走去。
屋内少女亦是压低声调回了一个“嗯”字便听得马蹄声渐远,纤长的睫毛微忽轻颤几下,继而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