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一片。
录影棚离市区挺远。
飞驰的救护车一路闪着它耀眼的头灯,乍一看就像闪电侠发威,所过之处,都有炫目的蓝色光线留下。
然而再一看,不过是夜深人静的马路上,人眼的视觉后象罢了。
岑音躺在救护车里,已人事不知。
她身边坐着的,除了医生,还有小玉。
她现在唯一的紧急联系人写的是女儿嫣嫣的电话,而嫣嫣只有七岁。
除了女儿,她已无父无母,唯一的外公今年年初也病逝了,和前夫也已离异。以致于邢冬从慌乱中缓过神,问:“通知岑音家人了没有?”。
小玉小声的说了一句:“她除了女儿,已经没有亲人了。”
岑音被抬上救护车时,邢冬想也没想就往救护车上冲,被助理和匆匆赶来的领导们拦住,大家都提醒他,公众人物,不宜露面。
小玉趁他犹豫之际,自然而然的窜上了救护车,临关门前,对邢冬说道:“放心吧冬哥,音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看好她的。”
邢冬说了句:“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来不及再叮嘱,车门一关,车子呼啸着疾驰而去。
“我终于要卸下所有的重担了吧?”
“我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为人生的下半场担忧了吧?”
“我终于可以见到外公、外婆,还有我的父亲、母亲和妹妹了吧?”
岑音在朦朦胧胧中不停的提着问题,她不知谁能解答她,但是问题就是一直不停的往外冒。
“我是救人而死,可以上天堂的吧?”
“上了天堂,再也不会有一丝丝的烦恼忧伤了吧?”
“可是,我就这么走了,我的嫣嫣要怎么办?”
“她每天都盼着能见到妈妈,每次见面,嫣嫣都会哭着说:妈妈我不想离开你。现在要是有人告诉她,她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得多么伤心?”
“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她还这么小,怎么可以在刚刚和妈妈分开生活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
岑音倏的睁开眼。
刺眼的光线亮得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就听有人一直在身边喊着:“血压,血压,呼吸,脉搏……”
她忽然觉得身体很轻,从来没有过的轻,轻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自由感,“我这是快死了,还是已经死了?可是我不能死!我的嫣嫣还太小,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她,救命!救命!我还不能死,请帮帮我吧,有人能帮帮我吗?请帮帮我……”
岑音感觉眼前开始模糊,她试图睁大眼睛,但是看到的只有白凄凄一片,周遭的声音也渐渐远了,偶尔一句“患者意识丧失”的话,也好似从大山另一端飘来一样远。
轻松的感觉还没保留多久,岑音就开始觉得很累,心力憔悴,身体发沉,四肢百骸都沉重的往下坠着她。她很想躺下来休息休息——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但对于她,却是多年都没能实现的愿望。
她要照顾孩子的一切起居、饮食、学习、玩耍,前夫常年不回家,她便一直处于又当爹又当妈的状态。
同时,她还要照顾一直在医院的外公,外公很多年前就已经神智不清,不认识人,生活不能自理,虽然在医院请了护工,但是翻身、擦身、按摩、喂一点流食、陪他说话这些事情,岑音从来都是自己做,她是外公带大的,小时候外公照顾她,现在她照顾外公,天经地义,这些事不应该假手他人。
靠着前夫每个月给的微薄的生活费,岑音请不起保姆,她努力支撑着一切,还要被前夫指指点点,到处说她不贤惠,不会持家,拖累他和他父母家。
当然,这些不过是他给自己出轨找的理由。
岑音是个有苦不爱说的人,她伶牙利齿、笔锋犀利,是台里公认的才女,在一众同事、朋友中,也是才华出挑的那个,但她这些才华,一旦用在诉说自己的悲惨上,就变成了拙口笨舌、语缺辞穷。
所以这些年,身边人或远或近,都以为她嫁入豪门,过的是豪门阔太的幸福生活,一定风生水起恣意的很,殊不知,事实正好相反,不但没有幸福可言,更犹如每一天都走在死荫的幽谷里。
“可是我一直都很努力的生活,不论是工作还是在家,不论是当妻子还是当母亲,我都尽心尽力。”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下坠,下坠,下坠……
人对于生,有一种本能的渴望,一旦这种渴望被激起,便如火山喷发,生存的欲念好似滚烫的岩浆,从她心中喷涌而出,烫过她的每一寸神经,让她再也不能就这样卸下一身重担的坠落下去,她要回来,回到人间,回到女儿的身边。
可是眼前,原本漆黑一切的四周,忽然如走马灯一般,开始播放她从出生开始的画面,只是速度极快,就像在后期剪辑时,将拍摄的画面做了N倍的降格快放。
岑音看着眼前一点点长大的自己,曾经的家、父母、妹妹、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