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之虽未听到她们之前的谈话,但他本能的对这个问题感到抵触。
“皇祖母见谅,行之与宋小姐并不相熟,是以不好妄下评论。”
太后心下纳罕,不知他为何作如此说,听霁兰的意思,这二人之间的感情该相当亲厚才是,怎的他言下之意,二人之间不仅谈不上亲厚,甚至连熟悉亦算不上?
她看了眼宋霁兰,只见她脸色苍白,眼里也蓄上了泪,显见得是被陆行之的话伤到了。太后只当是两个小儿女之间发生了些许龃龉,少男少女的,偶有吵架赌气,亦在情理之中。
“你既不愿回答这个问题,那皇祖母便再问你,你心里可是有别的女子?”
陆行之闻言,抬头看向自己的祖母——无论皇帝待他如何,眼前这位满头银丝的老人,却如任何一位普通的祖母一样,始终只把他当作自己的孙子,给予他无限的包容与爱。
他知道她问出这样的问题,是真心关爱他,或许是看她等待的太久,又或许是他伪装的太累,这一次,他竟直言不讳道“是的,”他态度诚挚,眼里有丝丝压抑的哀伤,“我心里装着一个人,从未变过,即便她死了,这份爱亦不会消失。”
他眼风扫过宋霁兰,无视她泫然欲泣的悲哀和绝望,直直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插入一把利刃,“除非她活过来,否则,行之此生不会再娶任何女子。”
这番话无异于斩杀了宋霁兰全部的希望,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他是在告诉她,如果不是颜沚汀,他不会爱上这世上任何女子,包括她宋霁兰。
卫槊的双眼不由自主的看向沚汀,他忍不住的想要知道,她会作何反应。
她的眼里有瞬间的痛楚闪过,却最终归于平静——她早已不是一腔孤勇,唯有经历过重重挣扎后的平静,才是心之所归。
“你这孩子,哎——”太后看着他倔强的眼神,一番想要劝慰的话,最终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陆姓皇族之人,似乎天生血脉里便带着一股执拗的专情,像是孤狼,既桀骜又顽强,一旦选定伴侣,便终生不离不弃,无论生死。
陆行之总令太后想起他的姑姑,桓温的母亲,亦是她最钟爱的女儿——广月公主。那是她最小的、唯一的女儿,亦是她与先帝的掌上明珠,她那么爱她,疼惜她,可是她却为了追随卫槊的父亲,不顾她的重重阻拦,执意跟随他去到玉门关,最终落得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宿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无论是对于煊赫皇族,还是普通百姓,都是一样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她恨极了卫济,若非他,广月怎会殒命在最好的年华?桓温又怎会小小年纪便失去母亲的庇护,而不得不跟着许胜去军营里受苦?
“哀家这把年纪,已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到这个岁数,看什么都是浮云,唯一所求,不过是你们这些晚辈们过得好,”她叹道,“你,我是不指望了,我瞧着霁兰是极好的,你却又说出这番话来戳我的心窝子。”
陆行之无法,只得跪下,以头触地道,“孙儿不孝。”
“罢了,你忤逆我,亦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说的话,你又何时听进去过?”她转身又对着卫槊道,“桓温,你呢?你是兄长,总不会也同行之一般让我失望吧?”
眼看矛头指向自己,卫槊只得装傻充愣,明知故问道,“外祖母,我待如何?”
太后见他如此,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叫她省心,“我是问你的亲事如何了?”
他笑了笑,方道,“外祖母放心,我虽不才,却比表弟还是要强上一些的。”
听他如此说,太后顿时来了精神,忙问道,“可是许下亲事了?”说着,她瞅了一眼如月,那丫头的母亲曾在她面前提及过二人之事,看这丫头娇羞的样子,似是已经知晓,恐怕就等着桓温上门提亲了。
也罢,总算还是有一个顺心的,太后舒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盏想要润润喉。
“那倒不是。只是我并非如同表弟一般,心里记挂着已经逝去之人,”他深深看了一眼沚汀,又道,“我若是有了心仪之人,等到时机成熟,一定会告与外祖母知晓,求外祖母赐婚,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过门,一辈子疼她爱她,同她好好过日子。”
太后那口已经喝进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呛的她咳个不停,这算哪门子的强上一些,不一样的还没定下亲事吗?说起来,桓温甚至还不如他表弟,最起码人家还是有心悦之人,而他呢,八字还没一撇。
她重重放下桌上的茶盏,道,“你是看我年纪大了,便欲这般糊弄与我?”
卫槊在陆行之身旁跪了下来,道,“外祖母言重了,孙儿所言,句句出自真心。外祖母所虑不过是时间问题,若只为此,桓温保证,不出一年,孙儿自当前来请外祖母赐婚。”
太后深知卫槊的性子,他现下能作出如此承诺,已是极为不易,若非心里已经有了笃定的人选,他断不会说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