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我已披上大氅,带着昨晚剪好的茶花去往长廊。院里积了霜,晨风割在脸上,冷得刺疼。我习惯一个人在长廊散步,这也是高风起希望见到的我的样子,一个柔弱且病态,孤寂又绝望的女人。
我将纸山茶挂在长廊两侧的枯树枝上,冷风把我的手指冻得通红,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心底似乎在默默地期望,长廊的尽头能出现我最想见到的人。
一阵寒风平地而起,我顿觉窒息,立即停下来顺气,恼人的风吹翻了我的书篓,那些才挂上去的茶花也被刮得七零八落。我弯腰去拾,蓦地,一双崭新的皂靴停至我身前,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去病,我们又见面了。”
沉稳的男声令我有些雀跃,但我万不能表露半分,我于是抬头怔怔地看向他。周不世就这样光鲜俊朗地映入我的眼帘,他比初见时更撼动我的心,险些逼我沦陷。我见他身上换了一件玄色滚云纹锦衣,腰牌已换成了玉坠,看来传言不假,他就要升任侍郎了。
“你叫我?”我刻意用陌生的语气回应他,只见周不世皱了一下眉,他似乎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疯了,明明昨天才见过,怎么转头就成了陌生人。
“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他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在我家,祝愿一个人将来如何,就给他起相应的名字。你身板弱,所以我叫你去病,叫久了,老天自然听得到,你的病就能好了。”
我无心听他开玩笑,冷淡地继续捡我的茶花,他不计较,跟在我身后一起捡花,从不问我为何这样做。
风无端又刮起了,我咳得厉害,绾发的素钗也抖落下来,及腰的长发垂散开来。周不世忙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巾,想要递给我,却碍于封建的男女之防不敢唐突,只能僵硬地停在半途。
我支撑不住地扶住树干,喉中忽然涌起一股腥甜,我紧皱眉头呕出一口殷红的血。周不世见我面如纸色,惊得忘却了身份有别,一个箭步上来将我抱起,不由分说地带我离开了紫宫。我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虽病痛缠身,但我心中却因计谋得逞而尝到了一丝诡异的快感。
周不世将我送到药房,遣散了里面的几个医女,接着将我放到里侧的床榻上,把一条炉子烘热的被子紧紧裹在我身上。
我识趣地“昏厥”在榻上,片刻之后,一声叹息落下。我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瞥见周不世跪坐在榻前,脸上满是复杂的情绪,慢慢地,他的脸腾起了一丝红。
他捧起茶桌上的暖炉,抱在宽厚的掌中捂了一会儿,接着伸进被子,小心翼翼地捧出了我的手腕。
周不世是我此生所见,唯一能被称作矜持的男人,在他温柔又严肃的眼神中,我的手腕似乎成了神女的玉臂,他怕手心的茧碰伤我的肌肤,特地用暖炉烘软。周不世的指腹轻轻搭上我的脉门,前几年在御前行走的经验,练就成了半个太医,但他的心神并不能宁静。
他双颊的红更深了一分,也许这是他第一次亲近女子的身体。我的身体状况堪忧,周不世显然察觉出了这一点,因而那双英气的眉皱得越来越深。
周不世替我把完脉,转身在药房的柜子里寻出一瓶丹药,喂我服下。这是我寻常吃的清心丸,内宫的人每个月都会送来一瓶,用来缓解心悸病发作的痛苦。为了演这场戏,我私下断药两月有余,若非如此,我未必能那么巧合地呕血。
过了今晚,高风起就会从周不世口中得知我的近况。
他想得到什么呢?无非炫耀他滔天的权势。能被取代的感情从来就不叫爱,因此高风起并不爱我。
正因他不爱我,即使我犯下大错,也不会得到相应的恨。
周不世温暖的大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心事落下之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我在药房睡了整整一夜。清醒之后,我觉得身体恢复了很多。
药房空荡荡的,周不世已经离开了很久,那些医女守候在门外,不敢入内打扰。我起身梳洗,推开房门,医女一见了我 ,便递过来一只巴掌大小的青瓷瓶子,并说周公子亲自替我配了药,吩咐交到我手上,每日按时服用。
“周公子还说了什么?”我捏着瓷瓶端详,眼前不自觉浮现出周不世那张严肃又温柔的脸。从前我不懂什么人才配得上温润如玉这四个字,而今才有了轮廓,周不世其人,像是无暇的美玉。他轻易地打消了我的防备,但我依然想逃出紫宫,可我不想再利用周不世第二次了。
医女笑了笑,说:“周公子临走时说,姑娘爱把脚伸到被子外面,这样容易着凉。”
我一脸讶异地抬头,确信医女没有胡说,我确实有把脚伸在被子外的习惯,但容华这样的淑女是不会做出此等行为的,我昨夜一定出了不少丑。
午时之后我回到紫宫,却被眼前一幕惊住。清冷的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双粉衣宫婢,一见我便恭敬地称我夫人,里面的人听见声响,立即盈门而出。小籽儿抱着一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