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这里几乎是复刻了幼时的整条上华街景,莫不是这些人从新朝成立以来,就一直被留在了定州的地下城里。
崔疏禾手里拿过沉邑递来的木盒子,他既然知道她身受狱火之痛,那便说明沉邑是知道她魂身之由了?
可是为何他毫不讶异?
这地下城,究竟藏着多少密事?
崔疏禾本以为自己来到这魂身被迫离,所见所闻皆已是令她惊骇不已。
可待沉邑将内室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冰床以及床上静静沉睡着的女子时,崔疏禾还是困惑地望向沉邑。
这名女子大概三十岁左右,有着比普通小娘子更加英气开阔的眉眼,脸小小的,脖颈细致,长发垂到床边。
那床是用透明冰块制成的,泛着丝丝的凉气,待崔疏禾走近,只觉得那点冰凉从脚底蔓延开来。
可是这位女娘的身上只堪堪盖着半张冰丝薄被,光洁的肩头露在外头。
若细细瞧清,能看见似乎有几条红细绳从被中伸出,长长地沿着冰床,像血、像脉络,不知流至何处。
”小崔娘子,可识得此人?“沉邑只是站在门帘边上,背对着身。
虽然语气还是那样的平淡干枯,但崔疏禾敏锐地察觉沉邑因着这沉睡中的女娘而放轻了声音。
认识她?崔疏禾走至床前,从脸庞到身姿,确认自己之前确实从来没有见过这女娘。
她回过头看向帘外始终站着未动的沉邑,否认道,“不认识。”
沉邑没有立即回声,他被投在帘子上的影子默了些许,语中微顿,又言之,“小崔娘子,若将她的长发挽起,作男子样貌,可还识得?”
如此奇怪的要求?可这名女娘不管怎么瞧都是女子啊,为何要将她作男子模样看待?
崔疏禾还是按沉邑说的,凑近了些,轻轻将这位女娘的长发掀开,放置耳畔边,随后将目光重新细瞧上眉眼。
若这位女娘作男子装扮?
细长的眉眼、英气却不失轻柔的脸庞。若这双眼睛能睁开,应当是沉静内敛,婉转间皆是淡泊之姿……
淡泊沉静……
崔疏禾脑中“咣”一声,记忆深处有一幕画面浮现了出来。
“爹,我方才看见一个像娘亲一样美丽的小阿娘了……”小疏禾迈着小短腿急匆匆地跑到崔少琮的书房。
她那时年纪尚小,又时常在府中四处溜达乱转,于是书房外的侍卫也一下没反应过来,她便是这样直接溜了进去。
那日书房内主位上坐的是,就是她在后花园瞥见的那一眼美丽小阿娘。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位娘子要跟父亲身上一样,穿着男子长袍,但崔疏禾的注意力很快被她脸上那轻盈盈的笑给吸引了,像云朵飘浮那般,温柔极了。
崔少琮被她这一突然闯进,险些没敛下微微抽动的嘴角,“岁岁,不得无礼,快回去。”
从未见过自己母亲的小疏禾哪里还听得进去崔少琮的呵斥,她呆愣在原地,带着好奇又欢喜的眸色缓缓问道,“阿爹,这是我阿娘吗?她来找我了?”
温柔小娘子被这一声声的“阿娘”给逗笑了,“我是郎君呀,小娘子可会认错了?”
小孩子哪里懂分辨什么,哪怕她穿着男装,可是她身上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柔之色。
崔疏禾便凭着直觉,大着胆子迈步过去,牵起她的手,笑嘻嘻地说道,“噢,不能告诉别人吗?那就只有我知道了,你是小阿娘……”
话还没说完,自己就被崔少琮瞬间给拎了起来,两条腿奔腾了两下就腰摔了。
“书房再不准你进来了。再胡说一句,今后就不准你出门玩,给我好好在家习字。”
崔少琮的语气有着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小心地往主位上瞥,拉着崔疏禾屈膝而道,“太子殿下恕罪,小女被老臣养得毫无规矩,冲撞了殿下。”
李朝晏嘴边始终都是浅浅的一抹笑,语调平缓而悠扬。
“无事。崔相啊,我看你常常老态横秋,女儿倒是不像你,看着灵动聪明多了。瞧,改口都改得比你快。”
崔少琮却是身体微颤了一下,头伏得更低了,“臣……臣,殿下您……”
李朝晏并没有立即唤崔少琮起身,而是向一旁被吓得在默默掉小珍珠的崔疏禾招招手,“来,到我身边来。你叫什么名?”
崔疏禾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父亲,又看了眼笑容可亲的李朝晏,立即撑着地爬起,奔至李朝晏的膝前被抱了起来。
“我叫岁岁。”
“噢?穗苗的穗?”
“不,是一岁、两岁、三岁的那个岁。”
“那……岁岁如今几岁了呢?”
李朝晏抚了抚她圆润的小脸蛋,见她苦思冥想,掰着手指数,好像被问倒了。
门外轻声走进了一位蓄着白须的老人,见李朝晏怀里抱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