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
成国公府门前,管家和小厮齐齐二十几人等候在此,不时往远处望。
一直到看见两匹白马拐进南街来,瞧清楚来人,管家显得十分激动,两眼都笑得眯成一线。
“世子回来了,世子回来了……快,快去禀夫人。”
管家身着一袭深蓝色袍衫,下巴蓄上一抹花白的胡须,脸上因笑着浮现几道深深的皱纹。
李煦翻身下马,长靴落地,轻拂袍前褶皱。
随青牵住马,笑着同他说道:“世子,您看,是陈伯。”
李煦望着熟悉的府第,熟悉的人,一时也有些感慨。
陈伯迎上来,郑重地行礼,眼里竟是有些湿润了。
“世子您可是路上耽搁了?老仆一收到随青的信件,立马就告知了夫人。夫人很是担心您的身体太过奔波……”
陈伯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李煦按住他有些激动的手肘,语气平和又无奈,“陈伯。”
“得圣人急诏,便先行去了宫城,让府中多等了。”
陈伯赶忙道:“世子这说得。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青瓦白墙,绕过蜿蜒的回廊和亭湖,经过竹青旁的一道拱门。
主楼楼阁前,站着一位焦急等待的清瘦妇人。
“母亲。”李煦唤了一声,加快了脚步走至跟前。
日日夜夜盼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李迎秋几乎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红了眼,双手赶忙拉住他好好地瞧瞧看看,怕又只是梦。
“你这孩子,终于回来了!你怎舍得,留母亲一人在云安城。”
李迎秋年轻时生得清雅动人,后因久病缠身,几乎消磨了她全部的身心,如今瘦削得衣裳都空出一大截。
李煦看着母亲频频落泪,她的眼中似喜似怨,此刻心中也难免酸楚和愧疚。
“夫人,您又忘了医士嘱咐的,切勿心神动乱。来,您先回房,同世子好好叙叙,世子又不会跑了,是不?”
说话的是身旁平日礼照料着李迎秋的吴嬷嬷,吴至芳。
李煦也点点头,“母亲,我扶您进去休息吧。”
在外头吹了不少风,李迎秋咳嗽了起来,被吴嬷嬷扶着坐回榻上靠着。
三月天,屋里仍放着暖炉,只因李迎秋常年身体虚弱。
“在外头没有好好进食吗?怎瘦得如此?”
李迎秋细细地看向自家儿子的眉眼、身形,瘦了,也高了。
小时候李煦生得粉雕玉琢,眉目清秀,肤色比女娃娃还白。
后来少年时长大,轮廓硬朗了些,多了些干净沉静。
以及当下。
在外多年,他的神态已不再是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只见手指有粗茧细纹,举止沉稳有度,眼神里也多了猜不透的色彩。
“母亲,勿担忧,儿在外一切都好。”
“我先前听永宁侯的夫人提起,你在赵州受过伤?伤得重吗?伤在何处?……”
“阿娘……”
李煦一身外衫还未脱下,半蹲在榻旁,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一声“阿娘”恍若儿时一样。
李迎秋霎时红了眼眶,半刻后心绪渐渐平复,“好好好。阿娘不问了。阿娘信熙敬的。”
又是聊了几句路途与朝堂之事,李迎秋叹了一声:
“前段时间,五公主议亲,挑遍了全城的儿郎,不知怎的,话头便挑到了你这。圣人也对此很是关心。”
“此事本也没什么,后传言道太后娘娘与那林侍中家的庶女投缘,想许给你当妾室。得此消息,母亲只得进宫去,去拜见太后娘娘。待回来后,我这身子骨不行,病倒了几天,而后也才堪堪知道,那沈贵妃上言曰林家清流之门第,实乃绝配。”
“哼,恐是怕我们成国公府议亲议了门第高的,这才火急火燎地替我们做主。抬个妾室进门,都要她沈家贵妃进言。怕不是以后娶正妻,还得她沈贵妃点头答应?”
李迎秋说起此事,仍觉十分愤懑。
“母亲勿动气。儿听闻,圣人已将部分奏章交于二皇子代批。不断有易储的传言出来,沈贵妃是二皇子生母,怕也是得意忘了形,手越伸越长了。”
见李煦对娶亲之事丝毫不在意,还能如此淡定地谈论朝中局势。
不是……这关键是沈贵妃吗?这关键难道不是你快要被塞一个对你仕途无用的妾室吗?
“熙敬,你,当真不在意?”李迎秋对自己方才的郁闷产生些许怀疑。
“女子的一生,被拿来当成权力的衡量,是悲哀的。熙敬向母亲保证,成国公府,定不会有被人肆意摆布的一天。”
说这话的时候,明明脸上仍是清隽如常,李迎秋为那话语中的重量而微微愣住。
“罢了,熙敬。抛开朝堂不言,你都二十了,跟你同入学同科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