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跪地,冷汗直下。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还未等他说完,几人从他眼前走过。
大理寺的大牢关押着不少死刑犯,都曾是朝中官吏,一朝下狱,荣华不在。牢中光线很暗,灰色的墙壁上隔开几步就悬挂着一盏老旧油灯。
最深一面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铁链铁锤上沾染不少已成褐色的血迹,一股难闻的血腥混着腐臭味越发的浓。
李煦微微侧身,注视着亦步亦趋跟着的崔疏禾。
她的面容苍白,眸光微微,紧绷的下颌和把袍衫攥得褶皱的指尖,透着她的惶恐。
终于来到最底一间牢房,这间不同于其他间的脏秽。
四方泥灰的墙壁,虽堪堪只有一个小木格子的窗,但四处整洁,干草堆上铺着一张老旧的木板。
借着外边倾斜进来的微光,能依稀看清里头坐着一人。
半百的须发,些许凌乱地披在肩上,一身粗糙的深灰色囚服将他的身形裹着苍劲瘦长。
哪怕身处这种地方,他还是坐得笔直如松,面上洁净而从容,眼眸深邃明亮。
崔疏禾走至距离几尺外陡然定住,双手轻捂着唇,脸上仅露出一双眼眸通红无比,泪珠盈满眼眶。
李煦来至她的身旁,轻拍了拍她的肩,听见她指缝间艰难出声:“我从不知道,爹爹这般的瘦。”
这边的动静让牢中的崔少琮缓缓转过头来,本以为又是审问的官吏,却没想到一眼便瞧见崔疏禾立在不远处,隔着木桩牢笼,无声地哭。
崔少琮板正的脸上出现怔然的神情,“岁岁……你怎来了?”
如每日回家看见自己的女儿那般,缓缓升起了笑意,细纹瞬间布满了眼角,像个小老头。
崔少琮扶着墙边,十分艰难地起身。随着他的长袍落身,才发觉他的身上有些血迹,像是鞭伤。
“随青。”李煦伏手而立,喊来随青。随青立马从后头拎出一串钥匙,拿出其中一把,将牢门打开。
崔少琮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人,锦衣长袍,琼枝玉树。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仍站直了身行礼,“见过世子。”
李煦先他一步进入牢中,扶住他的手肘,语气恭敬,“崔相,熙敬当不起您这礼。”
崔少琮淡笑未语,看向仍伫立着不肯动的小女娘,“是爹爹这副样子吓着岁岁了吗?”他打趣着,和蔼着轻声细语。
谁能想象彼时朝堂雷厉风行的崔相爷,也会这般眼含慈父般的宠溺。
崔疏禾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疾步奔至崔少琮怀中,呜咽着,像只受惊的幼畜躲在大人的臂弯中终于不再强装冷静,放任自己的委屈和害怕。
前世崔疏禾在逃跑中便摔崖而死,至死都没有见过崔少琮一面。这一回,她看着那向来如高山护着她的父亲满身的血污,心里像被人拉扯着,一阵阵地疼。
“爹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们打你了是不是?你受伤了……“崔疏禾泪眼婆娑,仔细看着崔少琮身上的血迹,想触却不敢。
“傻孩子。爹没事,你也怎会来这?你为何会同世子一起?”崔少琮拉着自家女儿,瞧着她瘦尖的下巴,心中不是滋味。
“是我去求了世子。爹,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救你出去。”崔疏禾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
“原来如此。”崔少琮走至李煦跟前,有些愧色,“疏禾鲁莽,扰了世子。”
李煦摇了摇头,见父女俩情绪波动,“你们大概也有话要说,熙敬不打扰,先去外边。”说罢,他带着随青躬身,转身想退出去。
“且慢。世子,您在这无妨。有些事,您知道了也好。”崔少琮出言劝住李煦想转身的步子,又望着崔疏禾带着困惑的眸子,深叹了口气。
“世子面见了圣人?”崔少琮重新坐回了木板上,招呼着两人一同坐下,举止间恍如不是身处牢狱,而是在亭湖中赏花品茶。
“是。有一事,还请崔相见谅。”
“为将圣人处置崔相的时间拖长,熙敬用前朝二十万精锐之传言说与圣人。圣人顾忌,应会再找时日,让人再就此事与崔相查问。这些时日,便也够了我们再查清沈侯爷手中所谓的谋反之罪证。”
李煦正坐于简陋木板上,面上毫无厌嫌之态,侃然谈之。
崔少琮听此,深思片刻,点着头说道,“世子果然睿明谋智。可你提及这事,确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