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旭侧过头,即将贴上周末的嘴角。
仿佛波澜起伏的海水一瞬间涌进心房,漫上了胸口,渗入鼻腔,被封印在原地的周末就要失去最后一丝氧气。但初旭停了下来,只轻轻哈了口气,带着一缕白桃芝士的淡淡茶香,便抽身而退。接着他掏出一片纸巾,轻松擦拭掉了那块冷热交替后便软化的奶茶渍……哦,好吧,白白脑补了许多少女漫场面的周末,瞬间呼吸通畅上了岸,艰难爬回冷漠现实。
啊,对了,现实。
“那个……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坦白。”
周末从来没有骗过一个人这么久,谎话叠着谎话说了这么多。所以面对着毫无保留地倾诉着原生家庭的种种,似乎把她当成朋友般相处的初旭,周末自觉不可以再骗他更多,于是决定说出真相。
“我其实不叫宋橙橙。”
“嗯。”
“也不是你面前的这副模样。”
“哦。”
“一开始,我是因为另一个人才会出现在这个梦境里,我想确定一些事但又不敢面对他,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话说你怎么这么淡定,之前怀疑这那的,现在的反应就嗯,哦,然后没啦?”
“节省时间,想听你快点讲到重点。”
“哈?节省时间?天要亮了?”
“准确的说……天要塌了。”
初旭竖起手指,扬了扬下巴,示意周末抬头看过去,天空不知何时已换上了哥特式皮肤,乌云密布,山雨欲来,“从你刚讲第一句话开始,就慢慢变成了这样。我担心会出现某些狗血剧里的烂梗,比如知道真相的人总会在说出关键线索的前一秒死掉……当然,也不排除你又在编谎话,这梦里的老天爷啊,实在看不下去就决定亲自下手,堵住你的嘴。”
周末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时偷瞄着头顶这片仿佛被扔进了混泥土搅拌车中的天空,在心底默默权衡……万一不幸被雷劈中,这疼痛能不能受得住?
算了!长痛不如短痛,死就死了,大不了下个梦里重新来过呗!
“我不要再骗你了,初旭。”周末大声喊了出来,试图压过这隆隆雷声,“其实这一切并不是你梦到我,你梦到的也不是我……”
突然,一口鲜血从胃里涌出,喷溅在女生拿着奶茶的手背上,好似那天初旭被刀刺穿的伤口,再次爆裂开。
周末睁圆了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上的那片猩红,不敢挪动分毫,直到面前那人轰然倒地,她才清醒地意识到意外真的降临了,伤害的却不是自己。
周末立刻扑向一旁倒地不起的初旭,拼命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瘫坐的腿上,一只手则托着他的脸偏向一侧,生怕那不断上涌的鲜血再呛进气管。
“你……”
周末见初旭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凑到他嘴边。
“你……咳咳,你的膝盖骨快硌死我了。”
都这时候了,还在纠结这种事情,周末看着痛到蜷缩的初旭,便又靠近了些,将手掌垫在他脑后,然后急切地询问道:“还好吗?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话剧里的那个蛋糕是真的,真的有毒?还是这杯奶茶有问题?不对啊,蛋糕我吃了,奶茶我也喝了,这个梦比起上个梦来,可平和多了,就说说话聊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上次这么无语,还是我发微博不知道涉及了什么敏感词,被禁言了半年,我公司的宣发觉得天都塌了……哈……咳咳咳,所以你到底是谁呢,趁天塌之前……”
敏感词。
突然间,周末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慢慢抬起头,看向如同胃液般翻涌着的天空,抿下唇边咬破的血丝,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支离破碎,好像身后那些落下枝头,被狂风撕碎的合欢。
“今天其实是个好日子呢,初旭,今天是礼拜天,而我的名字……”
话音未落,天空骤降暴雨,一瞬间,带走了一切声音。周末在一片死寂中,第一次见证了梦境崩塌。
数以万计的雨滴顷刻间砸落,如同高速飞旋的子弹将原本真实可触的地面击穿,整个操场短短几秒内便被毁得千疮百孔,露出皮下光怪陆离,四面涌动的“暗河”。
等到雨水汇成洪流,所剩无几的残破地面也被清除殆尽,仿佛格式刷清扫过般精准无误。于是,周末怀中的初旭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在身体触碰到“暗河”的一瞬间,便被完全吸入。而这看似果冻状晶透松软的“暗河”仿佛同性相斥般,独独将周末隔离在外。
周末握紧拳头,绷紧手肘,利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朝着它外层坚硬的屏障用力一击,于是整个默片般寂静的梦境终于再次发出了声响。正当周末以为会有什么转机时,这“咣当”一声的巨大撞击,似乎在同一时间砸灭了“暗河”里所有的光亮,整个梦境顿时陷入了无尽黑暗,转瞬间,又满是炫目白光。
校门,操场,合欢,初旭……一切都被吞噬,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