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的嘴唇已经是骇人的乌紫色,上半身无力地挣扎着,下半身的腿也不受控地簌簌抖动,因为痛楚而涣散的眼睛渐渐上翻,攥着被褥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林烟赶紧将他扶起来,托住他无力而后仰的头,轻轻拥着他,不断摩挲他冰冷彻骨的身体,商景昭几乎没有意识,胸口因为阻迫的呼吸而反复挺起,然后又深深地陷下去。
“商景昭,”林烟命令他,“吸气,呼气。”
“嗬——嗬——”
他的手颤抖着握上她的手腕,却是在将她推开。
她的身体温热,他几乎是本能地靠近,但似乎也知道自己冰冷刺骨,所以才有这样一个推拒的动作。
林烟将他的手一并收拢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捂着他,另一手探入他的心口,用力按揉着。
心口处的衣衫,有些奇异的,像是一团丝线一样的触感。
林烟取出来,月光下,看见一串五彩的线绳。
是她从祈年殿的香球上拆下来,以为在天牢里被弄丢的那一串。
原来,一直都在他身上。
甚至,藏在了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林烟咬着唇,收拢了怀抱。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商景昭的发作才慢慢缓下来,他闭眸,不知是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还是无法面对她,连声音都缥缈苍白,“终究被你看见了。”
林烟晃了晃手里的五彩绳,故意岔开了话题:“你说的是这个吗?”
“……”
林烟拿出一枚青丝系成的相思结,“还有这个,我也看见了。”
商景昭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东西?没见过。”
林烟不回他,将五彩绳慢慢绕在相思结上,“你也知道,上辈子的林烟,胆小又好强,总假装自己过得很好,直到临死的前一刻,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过得糟糕透顶,一点也不好。”
商景昭的身上还是很冷,林烟靠近他。
“所以我想,如果——可是如果什么呢,还没想明白,我就死了。”林烟笑了一下自己,“因为想做的事情太多,心里又觉得不可能实现,如果了也没用。”
商景昭淡淡问:“哪些事情?”
“都是很俗气的事情,比如想把看不顺眼的人都打一顿,比如想做个有用的、了不起的人,比如希望谁能成为我的勇气和底气,在我崩溃的时候,能有个地方让我呜呜痛哭。”
“确实俗气。”
“可是,都实现了呀。”林烟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他一点,“你呢,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商景昭反问:“我想要什么?”
“如果你坚持不肯留下,我肯定说不过你,可是你明知自己夜里是什么样子,还是留下了,是想试探我吧,”林烟微笑,“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在乎你,哪怕你不够完美,不够强大。”
“……”商景昭拒不承认,“我看你的想象力是越来越好了。”
林烟从前以为,勇敢的人,就是永远强大得云淡风轻,可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勇敢,是敢把自己狼藉落魄的那一面,交到某个人的手里,赌他会接受,会在乎,会始终如一地敞开怀抱。
“商景昭,谢谢你,总是在教我勇敢。”
帐帘微微摆动,月光也飘飘荡荡。
商景昭不发一言,仿佛已经入睡,但同时,似乎也默许了林烟的位置——一个明显越界,几乎是依偎的位置。
林烟闭上眼睛,今夜当有美梦。
接下来的几天风雪越发猛烈,就算是壮汉,也无法在外如常行走,古代的冬日,本就是休整停摆的季节,何况是游牧民族。
林烟养伤到第五天,兀里齐回来了。
帐帘被猛地掀开,风雪几乎是立刻兜头灌了进来,骤然的温差冻得林烟打了个哆嗦,商景昭更是闷咳了一声。兀里齐浑身是雪,刀鞘上甚至有薄薄的一层冰,格外地风尘仆仆。
林烟立刻给商景昭身上加了一层毯子,略有不满地望向兀里齐,“下次进来的时候,可以先打声招呼吗?”
兀里齐愣了一下,显出一种进退两难的窘迫,“阿姐教训得是,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那我先回去烤火,等暖和了——”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林烟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兀里齐,“来都来了,有事吗?”
“没、没有,只是担心阿姐的伤,我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阿姐怎么样了。”
兀里齐捧着热牛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表情,明明是个大刀阔斧的做派,此刻却只是小口啜饮了一下,像是舍不得喝。
“帐中温暖,终日无事,我恢复得很快,你不用担心。”林烟想起兀里齐的往事,心里似乎也真的多了一些“阿姐”的恻隐,“牛奶趁热喝吧,就算你身体好,外面这么冷,也别冻坏了。”
兀里齐笑得几分孩子气,“阿姐这样对我,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