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几位祠部大臣,一应附和。
众口烁烁,任谁见了,也只觉得冷嫣所说,不过是小女郎避嫁耍的心思罢了。
“还不快来人,带公主下去梳洗。”晋王朝下呵道。
白芍忙不迭地提着鞋,从浮生殿外疾步而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奴婢该死,未能看好公主。”
晨起议事本就有些乏了,又经冷嫣这么一闹,晋王更觉疲累,一下靠坐在描金云龙纹的榻椅上,扶额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白芍见他未有责罚之意,忙膝行几步,将冷嫣从地上搀起,为她穿好鞋袜,扶着她回了长乐殿。
冷嫣在铜镜前,呆呆地不发一语,任人梳洗。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白芍不由得心疼,涌出泪来:“公主,您莫要再难过了,白芍知道您不想远嫁离开大晋,可吴国太子和吴王终归还是敬重、疼惜您的。”
敬重、疼惜?冷嫣苦笑。
倏然,她眸光一凛,身子一侧握上白芍的手臂,急切道:“你去宣宝阁找绯云,现在就去,同她一道出宫,替我去洛城王陵,在我母妃墓前将我出嫁之事告之,替我尽孝。”
“洛城?”白芍满脸疑惑:“可奴婢与绯云若是同去,您跟前岂非无人服侍,且那洛城离王都有千里之遥,来回至少五日,定是赶不上公主婚仪的。”
赶不回来就对了,这正是她所求的。
见白芍犹疑,冷嫣猛地起身,一把将她推开,怒道:“我还未出嫁,你们便都不听我的是吗?即是如此,你我主仆恩断义绝,也不必跟我去吴国了。”
冷嫣别开脸,强忍下眼中的泪。
一听她这话,白芍慌了神,哽咽道:“奴婢,奴婢怎敢......奴婢听公主的,这就去找绯云,一同去洛城。”
她抽抽噎噎地看着冷嫣,冷嫣却未瞧她一眼,白芍只好抹着泪,匆匆跑了出去。
绯云和白芍都是自幼跟着她的,深宫寂寥,又无母妃庇护,没有她俩,冷嫣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到今日。
看着白芍消失在殿门拐角,她强颜一笑:如果能救你们,也是好的。
冷嫣重新坐回镜前,神色淡淡,由着剩余的两名老媪和小宫婢们为她梳妆,点唇画眉,簪钗戴冠。看着妆容已成了七八分,她颇有不耐:“都下去吧。”
梳头的老媪立在她侧后方,垂眉道:“公主,老奴还有一髻未缠。”
又不是真要嫁人,何必费这些功夫。
“出去。”冷嫣冷着声,一字一顿道。
殿内众人皆是一愣,旋即谁也未敢再耽搁,躬身依次退到了殿外。
长乐殿的殿门被人从外头缓缓合上,宽绰的殿中就只剩了冷嫣一人,她盯着铜镜里,那个戴着九凤累丝冠的人,呆坐了许久,然后兀自打开妆奁底层的那格方抽,从里头拿出一柄烧蓝宝石的匕首,拔出刀鞘,里头的刀身泛着隐隐寒光。
冷嫣握紧了匕首,渐渐发力,既是知道了顾玄龄的图谋,她就绝不会束手就擒。
“你不会傻到,想用这个,去与他拼命吧。”铜镜里忽现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身披玄色流云纹的斗篷,戴着张银黑的蝴蝶面具,整个人笼在一片阴郁的黑暗中。瞧不清模样,也辨不出年岁,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和清晰的下颌,是位男子。
冷嫣一惊,猛然起身一转,抬臂将手中的匕首抵上了他的喉咙。
“我来帮你,你就是这般待我的。”
那男子不疾不徐地开口,嗓音低沉沉的,略有些沙哑,却丝毫未被喉间的利刃所吓。
“帮我?我为何要信你。”冷嫣未松口,依旧死死抵着他的喉咙。
她还没傻到,去轻信一个骤然出现在她殿内的陌生郎君。
“你还有别的法子?”那人闻言轻嗤了一声,无情戳破她的窘境。
冷嫣缄口不语。
法子......众人都不信她,她能有什么法子,唯一法子便是先发制人,若在浮生殿上,出其不意地挟制顾玄龄,或许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可她也明白,这样的蠢办法,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胜算寥寥。
见冷嫣不说话,黑衣男子抬手在空中合掌一击,便见另一女郎应声自床帷后头走了出来。
那人的身形与冷嫣相差无几,身上穿着与她一般的流霞嫁衣,甚至连头上的九凤累丝冠,绯色鲛纱盖也都是毫无二致的。
她双瞳一震,这二人究竟是何时藏在此处,冷嫣转向面前的黑衣男子,警惕道:“你到底是谁。”
还未得到他的答案,殿外率先响起了一阵急促地叩门声,紧接着,是一道浑厚的男音传入耳里。
“阿嫣,我可以进来吗?”
这声音,听得冷嫣后脊一凉。
是顾玄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