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夏两指搭在沈圆姝的手腕上,蹙着眉说:“脉浮而虚,气血不足,好忘多惊,精神离散,你这是心疾。寒症易治,心病难医。我先给你开副祖传的方子固本培元调养着,等明年开春我回木牙谷寻一味珍贵少见的药引,配上幽泉、朝露、重雨三水煮沸,你的病症或许能有所好转。但要想根治,还是得靠你自己。”
历来身患心疾者都活不长久,不是心结难解自我了结,就是整日咳血郁郁而终。
沈圆姝惊讶的捂住胸口,自己喜欢孟辞年,竟然已经喜欢到了忧思成疾的地步。
难怪平日里会寝不安席、辗转反侧,原是受了七情六欲所扰。
也是,越是克制隐忍,越是痛不欲生。
“治不好就不治了。”
“姝儿,你怎么会这么想?”颜夏满脸的不可思议,揣摩了半天试探的说:“莫非外面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你家官人真打算休妻?”
沈圆姝眼神黯淡,将挽起的袖子放下,若有所思的说:“休妻?我竟不知道他要休妻……”
“是我多嘴了,都是些风言风语,你不必当真。”颜夏自觉说错话慌乱的找补,院子里寒风萧瑟,她却紧张的大汗淋漓。
“我早该想到的。”本就没有血色的嘴唇又苍白了几分,沈圆姝自言自语的说:“官人与鸢姨娘两情相悦,青梅竹马,横竖是要让我把这个正妻的位置让出来的。可叹我还蠢笨的以为只要做一个贤良恭顺的妻子,就能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直到这一刻,我才如梦初醒。”
再匪夷所思的传闻里面也会掺杂几分真实的东西,若不是窥见了蛛丝马迹,必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
本就是惊弓之鸟的伤禽,如何抵挡得住外界的风吹草动?
“罪过啊,我本是来给你治病的,却害得你病症加重了,这叫什么事啊!”颜夏苦恼的忏悔道。
“不怪你。”沈圆姝说,“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躲得掉的。你不说,也有旁人同我说。”
“罢了罢了,等不到明年开春了,这月下旬我就回木牙谷。我怕再这么拖下去……你撑不到年节就……”
“就死了?”
“呸呸呸!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既然死不了,那又有何惧?颜夏姐姐,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个世道女大夫难做。你犯不着为了我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长途跋涉奔赴千里。且让我先这么一日一日的熬着吧,左右是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
“你虽说的句句在理,但——”
“行了,我累了想歇一会儿,就不留你叙旧了。”沈圆姝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立马把诊金塞到颜夏手里,客气的说:“颜娘子,我送你。”
沉甸甸的荷包里面足有二十多两银子,颜夏知道这是沈圆姝的意思,但她实在没好意思收下,只取了该取的,把剩下的都还了回去。
***
孟辞年今日散值的早,绿鸢炖了一盅银耳黄梨汤送去了书房,两个人关上门低声说着话。
“阿鸢,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我当初是亲眼看着你下葬的,棺盖上的铁钉钉的很深,我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这样离奇的事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只能怀疑你的身份存在作假的嫌疑,刻意接近我,为的是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去年三月,绿鸢溺水而亡,眼前的人虽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但在性子上却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
之前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头,再加上公务繁多应对不暇,便没有过多怀疑。
最近两日回过味来,总觉得还是得问清楚,不能仅凭信物,就断定她一定是绿鸢。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不信任我,不然也不会迟迟不愿与我同房。”绿鸢捏着帕角拭泪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本就是想把事情的原委告知你的,奈何你一直故意疏远我,平日里只送东西不见人影,现下却又要反过来猜忌我,冤枉我,属实有些欺负人了。”
孟辞年见不得她哭,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咳了两下柔声道:“我只是想知道实情,没有别的意思,你莫要难过了,抱歉。”
“我哪能真的怪罪你?”绿鸢一把搂住孟辞年的腰,声泪俱下:“辞年,我爱慕你,爱慕了整整十一年。因你而喜,因你而悲,我真的很怕我们之间会生出嫌隙,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被噩梦所扰,惶恐不安。为了打消你心中的疑虑,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望往后的日子我们能回到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好。”孟辞年紧绷着身子,强压着内心想要推开她的冲动。换做以前,他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种背叛了沈圆姝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
分明在重逢那日他还主动抱过绿鸢……
突然就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