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经步入婚姻的元小瑕。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耳畔又像是听到了绵延不绝的春雨。
或许,还是因为G城的春雨太密集。
等天晴了,一切就都好了。
***
港岛的五月偶有骤雨。
郭爱敏开完例会,在会议室外撞到了脚步匆匆的江津,对方sorry刚出口,看到是她,便又颔首,问候了一声:“早上好,Moin。”
江津对外挂着的title是商务部的常务副总,实则工作性质更接近于覃意文私人总助,他行色匆匆,郭爱敏自然要多问一嘴。
“是要出去?”
男人本欲问候过就走,偏偏郭爱敏三个字问出口,他便只好停下脚步重新站直了身体。
郭爱敏身材高挑,又穿了近八公分的高跟鞋,却也不过堪堪同江津平视。
男人肤色白净,脸颊削瘦,一双浓眉压着眼窝极深的浓绿色眼珠,叫他看上去颇显凶相。
他用平铺竖直的低沉声音回答她:“是的Moin,覃总的车刚刚抛锚在半山。”
郭爱敏眉梢微挑,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又笑了笑:“是,覃意文电话急召,你理应殷勤一点。”
江津微微低头,唇角抿成沉默僵直的一条直线。
郭爱敏不再多言,直接转身离开,细尖的高跟鞋跟敲击地面,发出如同她本性一般凌厉的声响。
待声音走远,江津才微微抬眸,女人蜜色的小腿纤长,套裙之上,束在衬衫里的腰肢劲瘦。
江津手指蹭过鼻尖,他忽然犯了烟瘾。
***
覃意文今日上午的安排是前往半山拜访一位他父亲的旧交。
老先生是葡人,娶妻在港,后来妻子早逝,他便没有再续娶全身心投入事业。
他年过六十之时前往美国,险些碰上恐袭,前后脚不过半个小时,他乘坐在汽车上,眼睁睁看了飞机撞高楼,自那以后便宛如大彻大悟一般,丢开了手上一应事务再不过问。
其后又十年,港岛政府委任他为太平绅士,只他为人低调,除开几家相交极亲近的老友,并不同外人来往。
覃永丰同老先生的长子同龄,理论上应开口叫他一声uncle,偏偏老先生要以平辈相交,以至于如今开口叫uncle的变成了覃意文。
覃永丰去世,覃意文年纪轻轻接掌有汇,背后众人虎视眈眈,恨不得在这新老交接的当口狠狠咬下有汇一口肥肉,老先生看不过去,背后出面替覃意文斡旋,如今,覃意文终于得空,理应携礼上门拜谢。
老先生年过八十,但是精神矍铄。
他逝去的妻子是一位擅长写意的国画好手,早年间就很爱周游各国购买回收遗失海外的国内画作,妻子离世几十年,他也一直保存着妻子收集名家画作的习惯。
覃意文准备民国时期一位极出名的画家的小幅山水画当作礼物,老先生非常喜欢,又同他讲不要乱花钱。
收妥帖了画作,老先生叫了覃意文在花园里一道坐一坐喝杯茶。
他悄悄同覃意文讲,他在花园里藏了一坛中国白酒,等医生松口,他就邀他一起好好喝一杯。
不巧,这话被路过的女士听到,那位女士面色十分严厉地同他讲:“你今日血糖血脂又偏高,午餐的葱烧猪排要换成白灼虾。”
老先生的眉眼瞬间耷下来。
这位女士跟随老先生已久,早前便是做他的私人护士,如今两人生活在一处将近二十年,名分之说,倒也显得空泛。
聊了一个钟头有余,覃意文同二人告别,那位女士再三留饭,覃意文笑道:“我怕您加餐,到时候吃肥uncle。”
老先生瞪大眼睛:“什么胡说八道的小子!走,你走吧!”
覃意文大笑着再次讲再见,他车子开出了弯道,身后二人才相携一道回了屋。
只是运气并不大好,在雷鸣落雨的下一刻,他的车抛锚在半山。
给江津打完电话,覃意文坐在车里望着这一阵骤然而至的大雨,难得脑袋放空地看了许久。
四十分钟后,江津到了。
覃意文正撑着伞,站在路旁看一支野玫瑰。
大雨冲湿了他的西装衬衫,他听到声响,回头望了一眼江津。
雨水沿着黑伞的边缘滚落,江津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的声音笼在一片嘈杂的雨声当真,他像是在说:“其实,我并没有不让她种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