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瑕并不爱甜食,或许是小的时候眼馋糖果太久,又一直得不到满足,满足被延迟了太久,以至于她已经并不热衷——然而她的确做的一手好甜品。
覃永丰有一位下手,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两人相交颇有点知己朋友的味道,偶尔闲时也会相邀来覃宅吃饭。
那位先生姓李,他有一位太太,是日本人。李太太每次过来,都会提着装点精致的点心礼盒,元小瑕同她闲聊得知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李太太说是打发时间,她便想,这可真好,她想学。
她同李太太这位师傅学的十分认真,或许可能的确是有一些天赋,不过两个月时间,她已经将师傅大多半的手艺学了个透。
覃永丰血糖偏高,医生嘱咐不能食甜,但是为表对夫人的支持,在甜点出炉,只要他在家,他都会意思意思吃两口。
元小瑕当然不会邀请覃意文吃,然而覃意文并不需要她邀请,他打球回来,只要看到她在做甜品,大多时候,他会难得乖巧无言地等吃,拿人手短是中国人通病,以至于即便桀骜不训如覃意文,也常会在吃完甜点的几日里显得安静乖巧。
覃意文同郭爱敏结婚之后,元小瑕的甜品更多的便是落入了郭爱敏的腹中。
郭爱敏嗜甜如命,吃的欢喜的时候,又嘴甜的要命,元小瑕被哄的昏了头,就常常答应给她做独食。
元小瑕当然不清楚隔壁栾先生的口味,她思考再三,也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做了点蛋挞和蛋黄酥。
只是的确很费时间。
好在烤箱里渐渐散发的香味十分抚人心脾,元小瑕躺在布艺沙发上,双腿挂在扶手,晃荡着玩手机。
她早年还有合约挂在经纪公司的时候,在许多平台都注册过账号,后来同经纪公司解约,对方也并不为难,显然并不想同她交恶惹怒覃永丰,连带着那些平台账号都一一归还,还嘱咐她记得重新更换密码。
元小瑕并不常发状态,除开早年晒晒覃永丰送给她的礼物,其余最多的,就是她的手作甜品照片,以至于关注她已久的朋友都知她喜爱做甜品。
她打算在今日做完甜品后拍照留念,这是她第一次赠与邻居礼物,是象征她新生活开始的第一步,怎么想都很有积极的意义。
元小瑕如此这般想着,手指在几个平台轮回切换,她点开留言信息,除开一些不可避免的并不太友好的讯息和发言之外,更多的还是安慰和鼓励。
期间还有眼熟的ID留言:小瑕小瑕,既然如此,不如我们重新出来演戏吧!
元小瑕给这条留言默默点了个赞。
拿过来的剧本已经细细读过几遍,虽然这不是最终版,期间还更需全体主创一起打磨,但是元小瑕主观意愿上已经确认,自己无论如何,还是会努力去争取试一试。
只是她阔别工作已太久,甚至到了令她心生惴惴的地步。
当初她同顾英女士讲,自己心底发慌,自己不会演戏,这真的是大实话。
她的工作经验浅薄,薄薄一张纸就可以概括,期间除了一个新人奖,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奖状让她吹嘘,即便是当年那点美貌,在时间的洗礼下,也只是浆洗成了褪色又冷硬的旧衣。
顾英女士早年评价她极有天赋灵气,但是灵气这个东西,她活的久了,大约还是懂那是个什么东西,至于天赋,元小瑕实在不觉得自己在演戏一途上有什么天赋可谈。
比起那一些东西,真正让元小瑕在短短两年里为众人所瞩目的,终究还只是因为她的皮囊罢了。
漂亮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漂亮,元小瑕亦是。
她从小知道自己漂亮,虽然天底下的人总喜欢骂漂亮女人,但是她想,比起不好看,那肯定还是漂亮一点好。
然而漂亮的女人也最怕老,元小瑕是怕自己不漂亮的。
她分不太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变的不漂亮了一点,比起年少时候的桀骜尖锐,她的确是被磨平了棱角的姿态,或许那点被磨平的姿态里,还有那么一点被磨平的,对自己的自信。
元小瑕十多年里所面对的人偏偏是覃永丰,她也算见识过金钱如何磨杀人,她的美貌和年轻在他面前似乎显得不值一提,何况覃永丰永远智珠在握。
他临死之际,尚且体面,同元小瑕话别,也并无什么多余的情绪和不舍。
他并不留恋她。
或许,单纯的年轻和美貌还是没有能获得属于她法理上丈夫的一点点爱意。
——但是即便如此,元小瑕还是知道,她终究就是漂亮的。
只是娱乐圈的女性,永远貌美,永远年轻。
然而她已三十四岁。
烤炉“叮”的一声。
元小瑕放下手机。
她往窗外望了一望,幸运,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