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瑛从马车下来时,恪敏正跪在门阶上接听皇上的旨意。而当她提着裙摆走近,恪敏已悠然起身,将手中圣旨递给身旁的陆缙昌,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公进来喝杯茶再走?”
高德顺正要婉拒,华瑛忽的从他身后冒出来:“公公,父皇找阿姐什么事呀?”
“哎呦,”高德顺吓了一跳,正要骂人,见是华瑛,拍了拍胸口,“公主万福呀,但可别这么神出鬼没的,咱家年纪大了,经不住这么吓。”
“公公一点都不老,”华瑛说着好话,“快告诉我父皇让你来做什么?”
高德顺看了眼恪敏,见她双手一抱,一副看华瑛要怎么折腾的样子,便眉开眼笑道:“喜事,天大的喜事。”
“哦?”
“前线捷报,韩大将军和大皇子力破敌人三城,逼得那鲜卑人连夜送来求和书。陛下知道后大喜,让人着手准备议和之事,也因此不久后韩将军他们将和鲜卑人的二王子拓跋李尔一起到长安。圣上厚恩,念着韩将军多年在外行军打仗,身边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而将军府又早遣了奴仆,这回到家别说是口热汤了,怕是连住都不能住。”
高德顺说着望向恪敏:“这不想起殿下是最熟悉将军府的人,也是最了解韩将军的,圣上便想着由您在将军府举办接风宴,借着替韩将军接风洗尘的名头,见见各家姑娘……”
作为死过一次的人,华瑛知道的比高德顺说的要多一点点。虽然鲜卑求和的诚意满满,连他们的战神二王子也来了,但韩长固依旧主战,所以此事争议颇大,具体的还没争论个结果出来,她就重生了。
也因此,到死她也没能再见一次韩长固,因为他很忙很忙;而那次宴会她也没能参加,因为没得请帖。她看向恪敏,恍然中带了点郁闷:“原是阿姐操持的接风宴。”
“是呀,殿下办事最为稳妥,圣上最放心不过了。”高德顺笑眯眯说,“好了,咱家出来也太久了,再不回去圣上该骂人了,这就先告退了。”
恪敏颔首,华瑛则甜甜道:“公公慢走。”
直到高德顺上了马车,华瑛才向恪敏伸出手:“阿姐,我要请帖。”
恪敏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一把拍开她的爪子:“没有。”
“为什么?”
“无趣得很,”恪敏边说边转身进去,“不去也罢。”
华瑛跟着她进去,不无失落地道:“可是我好久好久没有看见长固哥哥了。”
所谓一言惊起千层浪,在场的,所有听到华瑛这句话的男人,无论是在屋顶上晒太阳的元脩,还是在院子里舞刀的姜成,连最成熟稳重的陆缙昌也看向华瑛,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恪敏脚步一滞,却也不避讳,微微一笑,转向华瑛:“阿念,你想他吗?”
“想呀,长固哥哥多好啊,那时候我们在皇陵,”华瑛说,语气里满是眷念,“他经常带着冰糖葫芦来,给我抓鱼,陪我玩,虽然他总是偏心姐姐……”
偏心吗?恪敏听着,眼里不自觉染上笑意,她好久没听人说起他了。五年又三个月?那时候她们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宫门前的韩长固一身戎装,飞身上马,只有一瞬间的回头,便毅然决然挥手向前……很久,久到残阳吞没了他,华瑛去拉她的手,问长固哥哥何时归来?她说他要去保护很多人,可能很久很久都不回来。
现在他终于要回来,可是她已经有了满屋子的莺莺燕燕。恪敏望向天空,冬日的阳光微微刺眼,她眯了眯眼睛,随后绽出如花笑靥:“都是从前的事了。”
恪敏的声音很轻,她迎着光,发上金钗步摇闪耀,美得不似凡间的人物。华瑛突然感到难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像真的是很久很久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以为姐姐和长固哥哥是会永远站在一起的,嗯,没来由的笃定。
可是,姐姐说都是从前的事了,竟是从前的事了吗?她顺着姐姐的视线望向太阳,明明说起来还恍若昨天的。
恪敏只是感慨,并不愿华瑛多想,于是毫不客气给她脑门来了一弹:“瞎琢磨什么呢?不是从前,难道你还想缠着你的长固哥哥给你编花环吗?”
华瑛揉着额角,委屈巴巴:“为什么不可以?”
当然可以,只是她和他不再可以了。“南宫念,”恪敏心中悲凉,神色一如往常,浅笑中带着慵懒,“你多大了?羞不羞?”
“哼。”华瑛不想理姐姐了,她才十六,怎么就羞羞脸了?
恪敏也不惯她,径直往屋里去。华瑛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没得法只能巴巴追上去:“阿姐,我有事跟你说啦。”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转述完安载初的提议,华瑛抓了个橙子把玩,等着姐姐的意见。
恪敏一边听,一边漫不经心拿发上的金钗去拨弄炉子里的碳,待酒香溢出,又将钗子戴回头上。
华瑛嗅着手中的橙子,心里有点打鼓。她看着姐姐的动作,看着她拎起酒壶,看着她往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