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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1 / 2)

他为何会在此处?

皇上这宴,名义上惠及朝中武官,事实上也不是随便什么职位都能进得来的。沈知弈一个七品典仪,连四品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何德何能与诸军统帅共赴皇宴?

此事若非皇上授意,就算是何彧也没这个本事。

看来先前的醉花楼事件终归是在皇上心底埋下了疑窦的种子。依着皇上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性子,沈知弈和她今后的日子恐怕是都不会好过,只不过沈知弈人微言轻,更便于下手罢了。

而沈知弈显然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宋吟秋心下烦闷,隔着屏风以茶代酒,遥遥举杯示意。

沈知弈倒也应了。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宋吟秋除了先前误饮的那一盏外,没再碰酒。酒过三巡,她借口出去醒酒,没带侍从,便重披狐裘离了席。

几盏宫灯照着回廊灯火通明,内务府已经提前将大红灯笼装饰上了。乍一离了屋里,宋吟秋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再回看歌舞升平的宴会,她想,她宁愿待在天寒地冻的夜里。

——如果不遇见碍事的人,那自然是更好。

她面无表情在心里补上了后半句。

“世子,”拐角处的人转身,“真巧,你也在这儿。”

宋吟秋微微点头:“表兄说笑了,我不胜酒力,出来醒酒而已。”

那人正是方才席间与他换了位置的常山王世子。常山王骁勇善战,是先帝诸多侄子中为数不多军中出身的郡王,爵位虽比不上先帝所出的豫王,却是实打实护江山社稷的功臣。

常山王掌兵镇守一方抽不开身,其嫡长子宋吟宣常居京城,混迹于烟花场所,名气可噪得很。

宋吟宣继承了父亲的骁勇,未入京时便跟着常山王带兵作战,是从真刀真枪的沙场上磨出的血性。他身材高大,生得虎背熊腰,宋吟秋需得抬头才能与他对视。但她打过招呼,不欲多言。

“是啊,我也觉得,里边热闹归热闹,还有美酒佳肴,但丝竹声吵得人心烦,”他一笑,“听闻贤弟自幼在京中长大,没见过战场吧?军中无论是军鼓,还是戎人的胡琴,都比这小气的乐曲好听得多。”

她听着不对,便更想寻个由头走了。

但宋吟宣偏不给她这个机会,而是往前走了一步,正正好堵在路中央。

“贤弟坐在下面,也觉得无趣吧?”

啧。

好狗不挡道。

宋吟秋抬头,短暂地与他对视一眼。仰头的姿势很不舒服,回廊被洒扫的下人擦得很干净,她便干脆就近坐下了。

“表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知我一向不懂这些。皇上是天子,这宴既是皇上赏的,那自然是好,我们为臣的谢恩还来不及,何来‘无聊’一说?”

宋吟宣朗声笑道:“贤弟啊,你还是太天真。也对,豫王叔是个不主事的,你被关在京中太久,可知我宋氏乃是以武立国,从马背上打下的江山?你骨肉中的血性已被安逸的生活磨平,胆量甚至比不上弱女子。”

他话语一顿,压低了声音:“听闻你前些日子留宿醉花楼,好几个姐儿都没能让你满意。怎么,你是宁可沉湎于温柔乡,也不想尝尝自由的风?”

哪种自由?

宋吟秋冷漠地听着他讲那些粗俗的笑话,心说你的自由就是在皇宫夜宴的晚上,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拉着远方表弟大声商议谋反吗?

长点脑子吧。

宋吟秋起身,既然前路不通,那她依着来时路再回去也就罢了。大晚上的,宫里人多眼杂,再不跟这蠢材划清界限难免惹来杀身之祸,真是晦气。

“可惜了,本世子胸无大志,只盼着日后做个闲王也就罢了,”她转身,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留给宋吟宣,“今日之事,我权当没发生。表兄好自为之吧。”

宋吟秋愣在原地,似乎很是疑惑宋吟秋的反应。但他仍说了一句:“年后我到你府上拜访啊。”

求你闭嘴吧祖宗。

流木观宋吟秋神色,心道自家心情不好的主子离席散了个心,回来时心情更加糟糕。夜里降温,地暖比先前烧得旺,冰凉的手脚逐渐回温,流木不放心,又塞给她一个手炉。

“皇上,臣有一事,想求皇上恩典。”

音乐声骤然断了。四下鸦雀无声,宋吟秋叉起一块香梨,隔着屏风看那位传说中六十余岁高龄的木将军伏身于地,满头花白。

“皇上的意思是,将军有什么话,散席后递折子即可,”许久,张桂的声音方才绕过屏风,他抱着的浮尘甩到一边,伸手搀扶木将军。

他压低了声音,但离得近的人还是听得清楚:“将军有赫赫战功在身,何愁皇上不答应。现下马上过年关了,夜宴这等高兴的时辰,将军何必急于这一时啊。”

宋吟秋心想,木将军的请求,只怕是过了今日,便再无实现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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