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欧内斯特也没有看见崔斯坦。他独自回到房间,女仆已经将午餐留在了桌上。仍旧是非常简单的餐食:一份焗土豆,一份牛排,加上一杯苹果汁。
历史上少有皇子吃得如此简略,可欧内斯特已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年岁:身份所碍,他无法去礼堂与自己的父亲还有别的皇族们一起用餐。所以他很少吃上那些珍馐,他的菜谱和宫中的仆人们没什么区别。
送餐女仆他也鲜少接触,说实话,除了几位老师,崔斯坦的父亲还有崔斯坦本人——欧内斯特与其他人几乎没有任何深入交流。或许他们对欧内斯特根本没有印象,如果有,估计也只会以为他是某个皇族支系的孩子。
没人会想到他的父亲就是亚历山大.康福洛尔——将整个蓝芙蓉帝国从禁术的阴影中解脱的勇武之君。
他托着盘子走到床边,鸟架上空无一物——如果忽略几根飘落的黑色羽毛和垂落在地的金色脚链的话。晨起时,欧内斯特放飞了阿德勒,让他自己去花园里抓鼠兽吃。按理来说现在他也应该回来了……小皇子望向窗外,正巧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扑嗖着闪了进来。阿德勒看见了自己的主人,昂起头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
他挤进房间,飞到鸟架上收起翅膀。双头鹰用自己的两颗头轻轻磨蹭主人的手心,对方略显无奈地抚摸他那漆黑油亮的羽毛。欧内斯特擦去阿德勒嘴角的血迹:“又吃了多少鼠兽?你嘴上,爪子上都是血。”
可能是听出了主人语气中的责备,阿德勒碰了碰自己坚硬的喙,低下身,用满是羽毛的身体盖住了肮脏的爪子。
“别这样,”欧内斯特用手轻轻托起阿德勒的肚子,“让我帮你擦擦——”
阿德勒又发出了一声嘶鸣,这次却显得有些不满。但他还是放松身子,乖乖地让主人清理自己爪子上的血污。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欧内斯特一边用沾了水的手帕擦洗双头鹰有力的双爪,一边思考着上午和崔斯坦的对话——
那似乎也算不上是什么对话,更像是“争执”。
崔斯坦确实很喜欢,或者说欣赏机械技术带来的成果。特别是所谓“科学”:曾经人类一直认为堤坦巨神们的意识依旧存在,祂们在冥冥中观察着人类的一举一动,所以人类必须尊崇堤坦巨神的意愿生活,生产。这种观念慢慢形成了一种信仰,堤坦教廷拔地而起,让教士们在堤坦尼亚全境传播属于堤坦巨神的福音……
人们认为奉献,贞洁,顺从自然就是堤坦巨神希望自己坚持的良好品性。由此,教会约束堤坦巨神的信徒,让他们募捐,筹备祭典,聆听布道……
不过随着银月桂帝国的分裂,堤坦教廷对于各个秘术国度的控制也减轻了许多。当然还是有人信仰着堤坦巨神——直到科学技术的出现。它直接否定堤坦巨神仍旧拥有意识,监视着人类的事实,并将巨神,或者说堤坦巨人们定性为先于万物存在的某个物种。
欧内斯特从未参与过堤坦神教的祭典:他是私生子,按理来说没有出席这些场合的资格。他也不了解科学技术:那些可是紫罗兰人搞出来的玩意,而他……好说歹说也是蓝芙蓉帝国的皇子。所以关于神教和科学的纷争,他只有最浅显的了解——这些了解大部分来自路德维希老师,以及崔斯坦的讲解。
——全都是只言片语,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皇宫里的不起眼角落,很少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接触到这些事物。
只是没想到在看不见的地方,崔斯坦已经走了这么远。
欧内斯特的神色暗淡了下去:时间正在流逝,下午的课时在缓慢接近。可他还没有想出待会儿应该怎么面对崔斯坦。
——索性不想了。他擦去阿德勒指缝间的最后一点污渍,长舒一口气。
————
欧内斯特长舒了一口气。
此刻,他就与崔斯坦面对面站在训练室中央。蓝发少年面无表情,就这么笔直地站着。瓦格纳则在长方形教室的靠墙一侧,从他的角度能够看清楚整个房间:也包括这两位即将决斗的少年。
一对一的决斗不仅仅是使用剑刃,秘术师——尤其是身世显赫的秘术师们还会选择使用他们的魔法。然而瓦格纳对自己实战课的态度和葛尔妲对她的剑术课的态度差不多:与其让决斗成为一种表演,还不如借此机会磨练一下学徒们的战斗技巧。所以,在秘术实战课与剑术课上受伤是平常不过之事。
——不过在前几日的意外过后,整个房间的大理石地板都被施了特制的软化咒:单纯踩在地板上,脚下仍旧是大理石的质感。欧内斯特试着跺脚,脚下的石板立刻变得柔软无比:就像是他常睡的天鹅绒床垫。
“好了,孩子们,”瓦格纳拍手催促二人,“你们盯着彼此得有五分钟了——赶快开始干活吧。”
“听着像庄稼人的话,”崔斯坦冷哼一声,“你觉得呢,殿下?”
“我——”
欧内斯特被问得猝不及防,支吾着说不出半个字。崔斯坦也没给他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