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阴下了脸,厉声道:“明修撰!你是不是为了你们翰林院的面子,有意替赵梦泽狡辩!”
“我只是——”指出事实。
柳夫人吊起眼打断她:“——明修撰!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赵梦泽从不迟到,偏偏今日没来点卯。而我相公就在卯初时分坠楼而亡!有那么巧的事吗!”
明月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逢时沉声道:“柳夫人,按照守卫的说辞,柳掌柜是卯时四刻坠楼的,这个点赵修撰并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赵修撰今日迟到可以是因为其他任何事情耽搁了!”
“小布!你能肯定赵梦泽没来过?”柳夫人拔高嗓音,尖得骇人。
小布嘭地跪下:“我、我兴许是看岔了……赵修撰也可能趁我不注意溜进了珍宝阁。或、或者是后门进的!”
柳夫人趾高气扬地睨着秦逢时和明月:“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你要做伪证吗?”明月淡淡地问。
小布的头深深埋下:“小的不敢!”
秦逢时扶道:“好,快请起。我问你,大昭珍宝阁有几个入口?几个守卫?每日何时换班?”
“有两个入口。宿九街上的是正门,宿八街是后门,门前各有两个守卫,每日辰时换班。”
秦逢时对林捕快道:“老林,八人分开,一个个细细地审。我们先去找赵梦泽。”
“好嘞。”
赵宅。
赵宅内只有一个管家在,是个苍老伛偻的男人,耳力、眼神、记性都不大好的模样。据他说,赵梦泽昨日早晨出发去翰林院后,便再也没回来。
秦逢时亮出了大理寺的牌子,说要进屋搜查。赵管家就颤颤巍巍地让出了一条道。
这宅子跟明月所住的格局相似,一方小院子,墙不算高,有极好的阳光,能听见隔壁小孩玩闹的声音。进屋先是明净的大堂,绕过屏风有一条过道,通往书房和两间卧寝。
明月和秦逢时不约而同地入了主房,其他人很默契地转往别处。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与秦逢时短暂地独处,明月整个人下意识得绷紧了。她定神打开衣橱,见里头整齐叠放着赵梦泽常穿的衣物。
秦逢时翻看着床榻,漫不经心地问她:“你最近过得如何?”
明月的手一顿:“挺好的。”
“……那就好。”床头摆着些诗集律格,他很快速地扫了几眼,不带情绪地说,“我过得不太好。”
——明月姑娘!你回来啦?啊啊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们秦神捕这些日子……
明月抿了抿唇:“出什么事了吗?”
秦逢时并不回答,看着很专心地翻着书册。过了会儿,他问:“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明月心里刺了一下,她阖上衣橱,回过身望他:“恐怕,不能了。”
秦逢时笑了,桃花眼向下一耷拉,轻声道:“我知道。我只是问问。”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明月几次想开口,却笨嘴讷言,什么也说不出来。忽听小薛的声音自书房叫道:“快来看!”秦逢时当即冲了出去。明月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的空落却像窗外的蝉鸣一样,沸反盈天。
明月知道秦逢时是个温柔而豁达的人,他不会在她失忆时趁人之危,也接受她背弃承诺去选择一条更光辉的路。不挽留,不戳穿。
明月想:这样很好。
小薛发现了一本日札,厚而陈旧,明月确认那就是赵梦泽的字迹。密密麻麻,有的工整井然,颇具风骨,有的狂草横飞,难以辨认。
赵梦泽有一手极漂亮的字,仅凭卖字鬻画就能过得富足,如果他愿意的话。
这本日札看着是随性记录,有很多骂人的话。抬头落款处没有年份,有些连日月也没有,粗看大抵是记了三四年。
明月一目十行地浏览了起来。
三月二十
那个贱人居然卷钱跟门卫跑了?反正老夫也不稀罕她!完全无所谓!
(骂了四页脏话)
……
五月初八
今儿来了几个新人,有趣有趣。
明亮女
马一鸣丑
殷阶矮
一届不如一届哦。
明月:“……”叉腰。
秦逢时不高兴道:“这人真没礼貌!”
……
五月初九
明亮这小子还挺有礼貌,邀老夫一道上下班。哈哈哈哈有个说话的人也挺好!
秦逢时问明月:“你跟他很熟吗?”
明月回忆着,脑海中大雾一片,真相影影绰绰:“我跟赵修撰是邻居,起初,我们的确时常一道回家……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开始避着我。”
明月快速向后翻着日札,试图寻找蛛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