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我明天就去找她。”
“你好像说你酒量不行,骗我?”
“这酒,越喝越清醒。”祝熹踉跄着撞到红柱子上,愣了愣,“你回去歇着罢。”
“你笑什么……我走了。”
他屈膝坐在台阶上,背后靠在柱子上,猛灌一口,望向漆黑夜空中一轮明净月,鼻尖酸甜果子香似乎更加浓郁了,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引诱。
夜风起,衣袍角翻飞,他信手放下朱坛,没由头笑了起来:“跟我那样说话,那样看着我,也不心疼心疼我……”
初见时她隐忍不发,起身继续干活,波澜不惊,冷血的淡漠,极致忍耐,清澈却又浑浊的目光,祝熹鬼迷心窍沉沦那一汪清泉。
诚如洛凛所说,阳光下奔跑的她像个小太阳,单纯又可爱。安静下的她,坐在树荫里,眼中阴森森的寒意,拒之千里的疏离,又像个沼泽,阴冷黑暗。
他明知道的,她只是一个小孩儿,一个吃顿热饭都会哭的小孩儿。
“可她也太爱哭了……”
跟他吵架常常是还没说几句,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她说:“我也不想的,可是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听你凶我,我就委屈,然后我就想哭。”
哭,好像每次都是因为他。
“怪不得要走呢,是该走。”
祝熹把酒往头上倒,清酒滑落眼睫耳鬓脸颊,耳朵里充盈过水声,转瞬即逝感知不到外部,他眼前湿漉漉一片,睁眼很是沉重。
背后凉冰冰的,他眷恋地摸了摸红柱,脑中闪过她脸憋得红红,眉毛皱在一起的窘迫样,勾起半边唇角。
“哥,你要接住我。接不住,我就……”罗虔站在红墙上,颇为紧张地命令他。
“就怎样?”
“我就不跟你玩了。”
就连威胁也是这样软绵绵的,只知道吐吐信子嘴上吓唬他的宝贝小蛇。
“我要来啦!”
祝熹果然稳稳抱住了她。
“你这么瘦,若我还接不住,就该跟着你二哥学学骑射了。”祝熹看向怀里的宝贝,“霜霜你放心,多重我都接得住。”
“等我吃成个大胖子,活跳下来压死你。”
罗虔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就被洛凛逮着去学句读算术了。
“祝熹,好哥哥,求求你替我抄一遍罢。”
“谁叫你听课打瞌睡,活该你二哥罚你。”
罗虔苦着一张脸:“中午天热,我本就嗜睡,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
“照你这样说,大概一年四季都不要学习,困困哦……”祝熹做了个鬼脸。
她嘿嘿笑着:“尚可尚可,如此我就陪着你伴读好啦。”
祝熹屈起食指扣了扣她的额头:“知礼明义,思悟修身,是为谦谦君子。”
“霜霜不做君子。”她捂住祝熹一张一合的唇,“霜霜做哥哥伴读。”
祝熹无奈笑了笑:“好了,我帮你抄书就是,两遍。”
罗虔搂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两口,高高兴兴半跪桌前抄书。
“花言巧语。”
“我这是仗着你爱我。”罗虔头也没抬。
祝熹颇有兴致,支起下巴:“洛凛也爱你,怎的不去陪陪他,叫他免了你的罚。”
“二哥他不吃这一套。”她哼了哼鼻子,蘸了墨汁一笔一画写着。
“我怎的就吃这一套了?”
“练字净心,勿言勿言。”罗虔将食指放在唇上,用他曾经的话来赌他的嘴。
周遭静默了一瞬。
下一秒,罗虔柔软的唇瓣被两指夹起。
祝熹面带微笑:“勿言勿言。”
睚眦必报。
罗虔不甘示弱,抬起毛笔要在他脸上写字,祝熹向后躲闪。
最后,罗虔坐在他的身上,好心放过祝熹的脸,在他的衣襟重重写下三个字。
这偌大府邸,处处都藏着她。
祝熹翻开自己的衣领。
假君子。
他噗嗤一下笑出声,笑声回荡在整个府宅。夜风把他按在红柱上,吹干他脸上的酒渍,酒劲退却,一时间冷意席卷全身。
祝熹赖着唯一的依靠,迷醉地抚上红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罗虔不会再打柱子了,她是那么听话乖巧的一个小孩儿。对他,她从不阳奉阴违,她有的只是一颗爱人的心,给他的也只是爱。
是啊,这么懂事的小孩儿,怎么她就烦了他,想要逃离呢?
他瞧着明月,那般明亮温柔如她的眼眸。
可明月,可望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