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这样艰难,还瘦了?”
“你走得慢,跟我没关系。”罗虔气得要勒他脖子,“你少栽赃陷害我!”
“对,是我不惑之年身体虚弱,背不动你了。”
怎么会没变呢?
素厌绛紫的人,贴身内衫是深紫色的,上面还有最爱的鹧鸪鸟。
封闭内心的人,对着曾经揣测的人道出真心,诉衷情,轻描淡写。
来洛府后半年的时候,祝熹多次问她:“为什么哭的时候要打柱子?”
罗虔愣了愣,笑着说:“不止是柱子,桌子椅子都可以。”
“罗虔,我认真的。”
那目光轻轻落在她眼中,恳切清澈,不夹杂一丝试探,情深义重。
罗虔的笑凝固在嘴角,心一颤,边夹菜边说:“也没什么。就是以前在清浊楼,我老是哭,止不住,鸨母就不让我端菜了。可我不想做刷洗活。怎么办呢?就只能哭的时候打上一拳,疼了,就不会想哭了。”
“哥,你知道么?哭的时候,产生痛觉,不会更想哭,眼泪会止住的。”罗虔低头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饭菜,面无表情,“我再跟你说说后来。后来,我总是犯困,打哈欠也流眼泪,影响客官心情,所以我还是去洗碟碗了。”
罗虔很少提及在清浊楼的过去,祝熹多次派人打听鸨母的下落,一无所获。他望着身旁的罗虔,谈笑风生,何其落落大方。
“霜霜,你的过去是怎样的?”
“平淡,无聊,每天就是倒倒泔水什么的,杂活,杂且多。”罗虔轻笑,嘴角浅浅的笑意,“哥要听么?”
“女孩力气小,你怎么会派去倒泔水?”
“那嬷嬷看我是个男孩——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也把我当做男孩了。她没工夫管我,就让我倒泔水了。好歹是个苦力,也算有些用处。”罗虔嘴角的笑弧度不减,“也算是个有价值的东西,而不是废物。”
“没了?”祝熹一脸不信。
“没了。难道说,哥你希望发生点什么?压迫底层孩童么?”罗虔的笑容放大,“想什么啊?”
祝熹轻轻道:“可我总觉得,你有很多心事,很多不会对我讲的心事。对么?”他兀自低低淡淡笑着,笑意寂寥。
罗虔干巴巴道:“……没有。”
“也许有的。”
祝熹不需要去找老鸨,不需要她的诉说,好像就已经看透了她,她眼中的倔强,浑身针芒,嘲讽,讥刺,脆弱,不堪深究。
四天后,祝熹打听到了鸨母的下落。
罗虔倚在大门上,望向他的背影,想起了无数个那样的眼神,在模糊中。
祝熹喜欢张开双臂。罗虔抽泣,犹豫,勉强抱他一下,从来不是扑到他怀里,然后很不自然地抽身。
他看着空荡的怀抱,微笑着说好。
两人走出长廊,雨已经停了,庭院里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水坑,倒映着高翘的灰黑檐角,整个世界好像都颠倒。
早饭时间,罗虔披着大大的外衣,单独一碗面,手边还有一盅姜糖汤,她觉着嘴里没味儿,无聊地咬着筷子,去瞧小水坑里的人影。
“霜霜,你笑什么?”
“没什么。难得你还记得我不爱喝粥。”罗虔看着积水里祝熹的脸,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吸溜面条,筷子朝碗里翻着什么,“还没有葱花姜蒜,我好爱你啊,哥。”
祝熹一心在汤盅上,催促道:“什么爱不爱的,赶紧的,吃完了喝汤。”
“刚才喝过了。”
“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怎么可能这几年就好了,别逞能,喝了。”
罗虔还要说什么,右腿不争气地疼痛起来,她悻悻作罢,忍受着腿缝骨骼的钻心苦楚。
洛凛慢条斯理地剥鸡蛋,纤长白皙的手指一层层撕开外壳。
罗虔好奇他怎么能这么完整地撕开,也拿了一个鸡蛋学他的样子,笨拙又小心地剥壳。
洛凛看她在学自己,倏忽笑了:“来,我教你,连着鸡蛋壳膜一起剥开,这样……”
祝熹看她一不留神就被带偏,全然忘记自己所问,乐不思蜀地发出“大师”“妙哉”诸如此类的赞叹,跟发现宝藏似的抢着剥壳。
他气她被人牵着鼻子走,又笑她孩子心性特有的率真。
洛凛也乐得自在,干脆把一碟子蛋壳全推给她,自己擦了擦手闲适地舀粥。
“声响大的弄醒我了,就差直接飞到她那儿了。”洛凛嫌弃地接过罗虔递过来的鸡蛋,坑坑洼洼,惨不忍睹,偷摸着顺手塞到祝熹手上,“给你吃,这时刻就看你到底爱不爱她了。”
祝熹一口下去咬下半块:“再给我剥一个。”
洛凛跟见鬼了似的,晃晃他的脑袋。
祝熹面色如水般平静,剔掉残余的鸡蛋壳:“再晃,砍了你的手。”
没有得到剥蛋大师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