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分,洛阳城东五里处,明月桥头。一位粉衣少女慵懒地躺在岸边石栏上,她双腿交叠,一只手枕在脑后,面上覆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芭蕉叶,身侧斜斜倚放着一柄齐人高的巨剑。也不怕被偷,那姑娘就这样浅酣起来。
忽的一阵风吹过,芭蕉叶飞旋着落入河中。没有了叶子的遮挡,盛夏午后的炎炎日头,穿过稀疏的柳叶照在她的脸上,恍得姑娘睁不开眼,只得伸出手来遮。也不知是烈酒还是正午高温的缘故,她双颊红润,细看铺满了红血丝,甚至出现斑驳的红点。
她却也毫不在意,纤细的手指微屈。指尖缝隙中,一双黑色瞳孔正盯着澄澈无云的天际出神。
那位琴娘,她是见过的。
琴娘或许不知道,乾元三年,佑成王的酬宾宴,才是他们初遇的地方。琴娘名叫郑西,师承名家李涌,年初随师初入成都,三月十八作为长歌门宗人应邀与席,会上一曲梦泽调,技惊四座,掌声雷动。当然,众多喝彩的人里,也包括XX。相识多年,朝暮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喟叹不已,欣喜赞赏之情简直就要从他眼中雀跃出来,那整场宴会他的目光总是看向琴娘。
当时,她打趣:你不会爱上人家了吧。他只偏头不语。她无法形容那时候的失望,她向是喜热闹的,却只感觉那宴会噪乱,吵得她心口闷闷喘不过气来。再后来,他对着她说:阿暮,我好像喜欢那个琴娘。
他对她说这话时,距离那场宴会也才将将过了五天。
垂髫相识至如今,十几年陪伴,终抵不过郑西的一首曲子。甚至,郑西她还不知道XX是谁。一时间,她不知道用什么语气什么态度去面对。她的闷不做声,让XX有些始料不及,“抱歉,我不求原谅也不想骗你。或许,我们本来就不同路,你钟爱西湖剑意,时常讲于我听,可我不懂这些,每次听的昏昏雾里。这样想来,我讲我的故事时你也是如此吧。朝暮,我们本不必这样互相迁就。”
迁就吗?原来听她讲所爱之事对他来说是一种勉强。可是,当初她决心习武也有他的功劳。
记得很小的时候,伙伴们都笑她憨傻,在一起玩时总想尽办法捉弄她,惹得她哭泣不止,然后他们就尽兴而散,循环往复。他就像一束光,在她的天空亮起并给了她一场英雄救美的老旧戏码。当时她正家附近和小伙伴们玩游戏,同往常一样,她孤零地站在原地,面对一群打趣她的孩子,忽然一个小身板出现在她身前,阻隔了那些嘲弄她的视线,叉着腰生气地呵斥她的伙伴。他也不过才大她两岁,但说话气势就像那些大人一样,唬得伙伴们一愣。
“老跟着我干嘛。”
“你把我小伙伴们吓跑了,没人和我玩了。”
“你是不是真傻?”
“我想跟你一起玩。”
“自己玩不挺好吗?非要找人一起”
小个子女娃娃点头,耸着红鼻头,扯着自己袖口,稍大点的孩子无奈叹口气。从那以后,她便缠上了他。
“爹爹说给我找了位师父,让我去成都念书”,他说。
“我也要去。”
“别,你在自己家门口都会被人欺负,去成都指不定被欺负惨了。”
“不会,我要和你一块念书。”
后来,他们一起坐车来到了成都。那年,他刚八岁,而她也只有六岁罢了。她胆子很小,如果不是他,她想这辈子也不会离开家乡。但只要牵扯到他的事,她就充满勇气。来到成都后,他会时刻保护着她,但有时也会为她懦弱受欺负而生气。
“你自己得坚强起来,不要总哭哭啼啼,哭没有用,只会让欺负你的人更嚣张,你懂吗朝暮?”
他生气地说着,看着她瘪嘴试图将哽咽吞进肚子的委屈样,又让他语气不自觉放柔:“这样吧,我来教你功夫,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使劲揍他。”
说来也怪,在学堂念书时听着夫子讲的深奥学问她总打瞌睡,甚至经常会因睡觉而被夫子罚抄书。但面对他手把手教自己练武却是精神抖擞,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即使满头大汗也不会疲倦。而他从不吝惜对她的夸赞,甚至在亲友聚会时也常自豪地提及此事。可能因为这个,让亲友产生了误会,当着他两的面打趣:还挺般配有夫妻相。那时他反驳道:那你该找大夫治治眼了。
那时候她很小又很笨,听不出般配是何意,只是随着XX的样子附和的点头,这件事就哄散而过。
XX是文人世家的出身,资质又好,常得老师夸赞,善书画通乐理精棋艺,常出入风雅地,身边结交了许多亲朋好友。他们也大都是来这儿求学的,读书人骨子里多少有股傲气。她知道,他们已经在尽力照顾她的感受了,但有些话题她根本就听不明白,每当询问她时她也只能用一贯的憨笑作回应。
有时她会止不住的想,XX会不会后悔带自己来成都,他会不会觉得她很丢脸。后来,她想明白了既然自己不会读书,那就干脆放弃,转而习武,让那些瞧不起她的另眼相看、让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