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1995年2月16日,农历正月十六,过了十五,对于滨江的人来说,就等于整个新年彻底结束了,即将开始新一年的生活。
滨江属于华国的华东地区,典型的尴尬区域,冬夏两季完全靠着意念活着。
此时,冰川融化的速度还没有快到能够影响到全球气温上升,正月刚过了半,仍偶尔会有雪花飘落。
天蒙蒙亮,哈一口气,擦一擦玻璃,院子里的树上还挂着冰棱子,陈金花下意识抖了抖,吸了口冷气,往被子里缩了缩。
“金花,醒了没?醒了就起来吃早饭了。”王秀兰站在厨房朝屋里喊。
“就来。”陈金花应了一声,虽然极舍不得被窝里的暖气,仍凭着一股子毅力,一把掀开被子,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麻利的穿好衣服。
还好,现在虽然条件比不上未来,但是家家户户都是烧的柴火灶,一进厨房,倒是丝毫感受不到凉意。
灶上煮的白粥,咕噜咕噜冒着泡儿,粥里还藏着两颗鸡蛋。厨房的小饭桌上已经摆着一盘炒好的咸菜、一盘红薯、一盘醋溜白菜。
王秀兰一边给里面那口灶里加水,一边说:“金花,你把两个灶里的大柴都捡出来,放在腊肠下面烧,里面那个灶捡干净点,外面这个留点小柴火,一会儿温着水洗碗。”
“好嘞。”
这事儿陈金花虽然很多年没做过了,但是毕竟是从小就干的活儿,倒没多生疏。
滨江这边农村里过年杀完猪,都会自己做熏肉、熏腊肠,这样吃起来比晒干的腊肉和腊肠更有味道一些。
像他们这边一般都会挂在厨房的梁柱上,然后在下面生活,如果家里没人的话,就会捡树叶覆盖住细柴火,只用烟熏,如果人在家里的话,就会用明火,刚好可以一边熏肉一边烤火。
在这个年代,尤其他们这个地方,没有空调没有炕,取暖都是靠烤火。
陈金花记得她爷爷还在世的时候跟她讲,“其实熏肉并不是只用树烟来熏,对于木头都是有要求的,不一样的木头烧出来的烟熏出来的肉口感也是会有差异的,只是现在不比以前了,经过了那样的大环境,大家只要饱肚子就好了,哪里还敢提要求呀。”
爷爷当时的遗憾,此时的陈金花好像突然清晰的能够感受到了。前一世的时候,爷爷跟她讲的时候,对于当时的陈金花来说,她根本无法去想象用不同木头熏出来的腊肉到底有什么不同。彼时的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腊肉肥而不腻,在嘴里快要融化的口感。
小火堆架好了,锅里的白粥也被盛了出来,锅里上了凉水,就等着灶里零星的小火将凉水烧热,一会儿用来洗碗。
王秀兰给陈金花盛了一碗白粥,又拿了个碗,把鸡蛋剥壳放进碗里,倒了点香油、酱油,还有自家炸的辣椒油,用勺子把鸡蛋碾碎,鸡蛋瞬间变的不堪入目,但却勾的陈金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妈,我好久没这么吃过鸡蛋了。”
王秀兰嗔她一眼,“你这孩子,睡了一觉睡糊涂了,这也不过才半个多月......”
话说到这里,话音停住了,王秀兰脸上浅浅的笑意顿时消失了。
陈金花抿了抿唇,年前腊月20,他爸刚托人给家里带话,说他最多24就到家了,谁承想,没两天,竟是警察找上门,说他爸坠楼死亡了。
紧接着家里就彻底乱了,前世,她妈甚至没熬过三个月,就跟着她爸走了,她彼时留在村里,被大伯大娘磋磨,想着把她赶紧嫁了换彩礼,她当时凭着一股子劲头,夜里跑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
陈金花摇摇头,过去的就过去了,就当曾经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现在才是他们真实的人生。
“妈,明天咱们去省城,我爸这是工伤,怎么着,工地老板都会赔钱的,赔多赔少,我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但是咱们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只是,这事就只能咱母女知道,但凡被大伯他们知道了,咱家指定没好日子过。”陈金花说。
王秀兰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陈金花从她手里接过碗,她才回神,只轻轻点了下头,没说话。
随即,母女俩开始吃早饭。
农村三餐和城里不太一样,主要是为了填饱肚子,没有所谓的早餐应该注重营养之类的说法,所以,一般早上也会做一些比较实在的饭菜。
就比如她们家,今天早上还炒了个菜,这都是比较常见的。
吃饭间隙,陈金花明显感觉得到王秀兰自从听了她说要去省城拿赔偿款后,整个人心不在焉的,半碗粥,她妈端在手里,就跟在数米粒似的,压根儿没吃几口。
“妈,我爸走了,我知道您很接受不了,别说您接受不了,就是我,我也老觉得我爸现在还在省城干活儿,只是,咱日子还是得过,您要一直这么走不出去,那这以后咋整?难不成您还打算跟着我爸一起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村里活着?然后被我大伯大娘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