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恩拿着他给的抽纸,能摇头吗?
当然是不能。
这么好心送抽纸就是纯懒,想让她顺手帮个忙。朝恩望着消失在后门的挺拔背影,赫然想起鹤小天说的精神病医院的事。
朝恩以前那个家离精神病医院很近,上初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市的命案。
精神病医院疏于管理跑出一个因为女儿被校园暴力致死而精神失常的病人。病人跑到附近的小学,在大街上用锄头挖死了三个一年级小孩。
这个案子被家长拿来当作“放学不回家在街上逗留将造成严重后果”的正面教材、恐吓新例。
仔细想想挺后怕的,因为朝恩就是那种放学不回家爱在外面瞎逛的野小孩。
“你不会是被传染了吧?”鹤小天在她跟前挥了挥手。
朝恩醒了神,“什么传染。”
“我帮他擦我帮他擦。”鹤小天抢走她手里的抽纸,咕咕喃喃:“传染发呆啊,你同桌超喜欢发呆。”
朝恩知道精神病患者有自己的世界,世界里有一套符合他们逻辑的秩序,因此患者表现通常为发呆,自言自语。
“他有时候还自言自语,虽然没念出声来,但嘴皮子在动。”鹤小天擦完坐回去。
朝恩:“……”
所以候长斌给她安排座位的时候能纠结成那样?朝恩非常心梗,精神病患者犯病期间,别说打人了杀人都不犯法。因为没有可惩戒性,惩罚他们毫无意义。
“下节课小心点,物理老师更年期。”鹤小天好心提醒她。
朝恩看了眼挂钟,离上课还有五分钟。黑板上方红旗两边贴着黄底红字:“入班即静,入座即学”
她现在完全静不了,还是出去透口气吧。好巧不巧,在门口又遇到了头顶“身残志坚”“见义勇为”“睡神”“精神病”等若干title的同桌。
差点被撞上的喻淮桉双手揣兜,下巴微抬,顿了一瞬后掀起眼皮往右迈步,又凑巧地对上往左让的朝恩。
喻淮桉再次往右,朝恩也下意识往另一边。
“……”
“……”
两人相对无言。
这样很像是她刻意挡他,虽然真的不是故意的。朝恩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地咬了下嘴皮。
喻淮桉停在门口中间轻叹了口气,垂着眼眸看她,语气带着淡淡的无奈:“干嘛呢?”
朝恩如鲠在喉,往后退了大半步,喻淮桉侧身进来,衣袖轻轻擦过她的肩头,带着很淡的像清晨沾满露珠的野草被风吹起的味道。
还有洗衣液是这个香味?
上课铃在这时响起,不知道谁喊了句“这节物理课!”,原先还悠哉看着风景的男生一窝蜂往后门涌,朝恩后背瞬间扬起一阵风,带着男生特有的酸臭汗味,她眉心飞快地皱了一下,同时屏住呼吸。
同样是男生,为什么味道天差地别?
朝恩理所当然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同桌早已趴下了。
物理老师进来的时候,教室蓦然响起一片翻卷子的“沙沙”声响。
朝恩扫视一圈,同桌看状态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她只好用食指轻戳了一下前面人的肩膀,“这节课讲卷子?”
鹤小天没回头,身体往后靠,跟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朝恩有些茫然,“我没有怎么办?”
“第一大组最后一排的女生,”邓周琳抵了下眼镜,皮笑肉不笑:“说什么呢起来说给大家听听。”
朝恩就问了这么一句话,当然不觉得是在叫她。
“看什么看就是你!”
朝恩一阵窒息。
“别顶嘴。”一道告诫的男低音响起。
朝恩心说我当然不会顶嘴,站起来解释:“我是刚转过来的,没有卷子。”
身旁传来一声轻啧。
“没有不知道提前找老师要或者找同学复印?”邓周琳越说越激动:“上课的时候才跟我说没有?你是不是屎拉一半了才知道要带纸!”
教室顿时掀起一片咯咯咯的笑声。
“再有下次给我滚出去!”邓周琳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坐下,和你同桌一起看。”
“……”
什么别顶嘴,根本是得闭嘴。
物理老师的威慑力非同寻常,连睡神都支起了脑袋。他胳膊肘下压了一张雪白的卷子,没睡醒的眼皮似掀未掀,像是试图清醒听老师讲题,然而朝恩凑过去一看。
大哥……这是数学卷子啊!
“你卷子呢?”朝恩压低脑袋,声音比蚊子还小,
喻淮桉换了只手托腮,下巴往后扬了下,朝恩回头看去,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个垃圾桶。
早知道田大壮砸他脑袋的时候就应该拦住,朝恩回过头。
“想看自己捡。”睡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