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扶澜,带着充满戒备与警惕心的她,来到溪边,一点点为她梳洗发丝。
扶澜道:“玉瑟,你要学会爱惜自己,爱惜自己的头发,爱惜自己女儿的身份。”
后来,下山游集市的时候,有地痞流氓垂涎扶澜,眼神在她身上黏腻又恶心,狄玉瑟二话不说便剜了他们的眼睛,招来了一干混混,彼时狄玉瑟修为尚浅,打架靠的都是十几年来的经验和蛮力,最后鼻青脸肿,还是被扶澜勉强背着,回了春望山。
扶澜思绪转的飞快。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深吸一口气,对弟子道:“请替我去跟师尊告个假。”
……
安乐城繁华,但越是繁华,越容易生出祸乱,谁也不知道繁华之下,是繁荣璀璨,是暗流涌动,还是腐朽枯败。
扶澜在脸上涂了黄粉,往安乐城中狄玉瑟从前的住处去。
时已黄昏。
硕大的鎏金的“狄府”的牌匾高高悬挂,扶澜对守在门前的侍卫道:“我是春望山的弟子,想找狄玉瑟,这是信物。”
扶澜递过去一块写了“春”字的木牌子,侍卫却道:“老爷夫人都交代过了,春望山的,直接放行。”
“请。”
扶澜进入府中,远远地便见了主殿之中两道身影,一坐一站,坐着的是狄玉瑟,站着的人她熟悉无比。
就算是背影,也能一眼认出来。
他今日穿的是紫黑色劲装,衬得身形更加挺拔修长,整个人像一柄料峭的利剑,冷峻清绝。
凌安对着殿中狄家夫妻颔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二位放心,春望山的修士以诛杀妖魔为己任,我等一定会找到令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凌安将“死”字说得毫不避讳,也并没有安慰狄家夫妻的意思,眼眸深处始终淡然。
狄夫人脸色一僵。
又转头看向狄玉瑟,眼神带乞求。
“死了便死了,妖魔手底下,哪有能活三天以上的。”狄玉瑟漫不经心,冷眼对上母亲的视线。
“不肖女!”狄正大喝,怒目圆睁,“你虽然不在我们身边养大,但娇娇是你的妹妹,怎能如此咒她,你天生命格孤煞,当初还是娇娇要求将你接回府中的,你怎么不念着她的好……”
这就是狄家的家事了,凌安不动声色地退出去。
出门便见了扶澜。
她面上抹的黄粉还来不及洗去,娇小的身影在夕阳下却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扶澜有些仓皇。
凌安没跟她说话,将人带到一边,叫府上小厮取来了水和帕子,背过身去。
扶澜心跳得厉害,她洗脸洗的慌乱,想尽可能仔细些,但凌安在这里,她实在没法冷静下来,最后抬起头来脸颊侧和额角还有湿润的粉坨。
“凌安师兄……”她轻轻唤。
“我在这里,你不必担心被好色之徒觊觎。”凌安说着走到她面前,拿过她手上冰凉湿润的帕子,从她额角擦到脸颊,露出瓷白的肌肤,他轻声戏弄她似的笑,“花脸的猫儿。”
扶澜无措地望着他,杏眼水灵,他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玉瑟,我放心不下她。”
凌安不以为意:“她有事,你来就有用了?”
“她若是伤,我可医。”
“她若是被妖魔抓走,你闯妖魔窟不成?”
扶澜哑然,而后坚定道:“我会的。”
凌安唇角的笑意压下去。
他看不惯她总是这副舍己为人的作态。七年前她从他手上救一头将死的鹿,那时他就想过,这样泛滥的善良,有何用?
只有怯懦、软弱、无用之人,才会像她这样。
凌安素来瞧不惯这没什么棱角的人,就像是棉花,任谁都能捏在手上,想让她成什么形状,她便成什么形状。
太便宜、太随意。
狄玉瑟冷着脸从殿中走出来,反手“啪”的一声巨响,将爹娘的怒骂声关在门后。
她左右望了望这陌生的地方,见扶澜和凌安站在一起,毫不犹豫地上前,横在她和凌安之间。
“你怎么来了?”
凌安眉骨微抬,察觉到狄玉瑟的敌意,并不放在心上,转身就走。
扶澜道:“我知道你要回这里的。”
口上说着狄娇娇和她无关,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回来了。
狄玉瑟扶额,“你这么弱,要是被妖魔抓走了怎么办?近来这安乐城,夜里子时,每过几日都有少女失踪。”
难怪。狄玉瑟的妹妹狄娇娇想必就是被抓走了。
“你没事就好,我留在这里也不是没用,至少我会医术,若是狄娇娇受了伤,我还可以治一治。”
狄玉瑟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并不关心狄娇娇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