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为了驳倒眼前这个人,他还有太多的事情可说,比如派遣前往安西赈灾的礼部尚书,这是个借着国舅上位的真小人,在他手中的银钱难用到灾民身上。这只是最明显的,赈灾之事由国舅主持,他手中诸如此类的关系网络数不胜数。
若是其他事务,皇帝大可以放手给国舅去做,可赈灾不合适。
任人当唯贤而非唯亲,朝中关系往来无可避免,却也有刚正不阿之徒,有人心系万民、辗转反侧、茶饭不思,也有赈灾之人却被八抬大轿地送到灾民眼前……魏暄十分清楚,此事交给万筹只是皇帝想要少操一点心,可后果谁来承担?
还有太多太多,他看得清、看不惯,又无可奈何。
太子不能参政,一切都是为了“学习”,他的生杀荣辱全都系在皇帝这一个根本不称职的“老师”身上,往上走哪怕一寸就是忤逆悖叛、大逆不道,向下的路却是魏暄绝不愿意走的。
他就如此凭吊在空中,权力的绳索系在他的脖颈上,再挣扎一下就有自寻死路的危险。
——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魏暄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此时此刻,就在自己府上,他今生最重要的朋友,命悬一线,还在等着他。
“父皇容禀!”
皇帝还沉浸在情绪里,转头就看太子哐地一声磕在地上,“儿臣有罪,借军事文书进宫实在是无奈之举。”
皇帝愣了足足片刻,才反应过来。
就算太子一颗心扑在边境上,这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也不应该出现在他的手上……
“事关司徒申,儿臣情急失智,今夜做出种种错事,言语不清,逻辑颠倒,还请父皇恕罪!”
魏暄干脆把额头抵在地面上,说出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地板上。
司徒申三个字叫皇帝心口一抽。
——司徒文康可还在前面迎敌呢!他家就剩下一个小儿子,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
“你什么意思?”皇帝上前,一把揪住了魏暄的领子,“司徒申怎么了?”
……
当夜,长乐宫太监总管将一盒奇珍药材连夜送进了东宫。
太子却没有回来。
此外,祁澈以寻衅夜闯宫门被捕。
隔天被派遣进入东宫的太医塞满了整个屋子。韶歌躲在屏风后面,听他们说幸好有仙品相助,公子性命总算无虞,说这是神仙保佑,司徒家全族都在前线奋战,司徒申可千万不能出什么问题。
还说,宫中最近的怪事还真是多,太子放着东宫不住,搬回去侍候母亲。鸣乐阁那位也听说害了急病,却也不请太医过去瞧,别是不成了……
“你在这干什么呢?”
韶歌整个人一抖,抬眼,却见叉着腰,低头看他的人,竟然是司徒申。
“你——”韶歌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你怎么——”
“哎呦,”司徒申慌忙用手被去擦,“怎么就哭上了,”他失笑,弯腰去把人抱起来,转身放在了自己床榻边。
韶歌瞪大了眼,上下里外地打量他。
不过短短两天,这人瘦掉了整整一圈。他的衣袖宽大起来,素白的袍子拖曳在地上,好似一阵风都能把人吹散似的,他方才抱着自己的时候,突出的锁骨将自己肩膀硌的发疼,他白的吓人的面色,更衬出唇上不正常的红。
“你……”韶歌咬着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好了,”司徒申笑笑,在韶歌发上抚了一把,“我早就没事了,早上太医进门的时候,我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不想应付他们,才一直没睁眼。”
不过是说了几个字,韶歌却觉得他已经累了。
“先前……也并不是全无意识的,”他道,“你一直在这,我都知道的……抱歉,让你吓到了,韶歌。”
“我……”韶歌看着眼前说着话、对自己道歉的人,理当很开怀的,可是眼泪就是不由自主一阵阵地流出来。
“别怕,”他说,拉起韶歌的手,“我都听到了,北地开战,殿下还在宫中,祁澈也被人拿走了,你应当在鸣乐阁中,现在却被留在东宫……别慌,有我的呢,相信我,这些事都能解决。”
他眼光坚定地看着自己。
他的手指明明冰凉,却终究比韶歌的好上那么一点,好似两人只剩下指尖这一点点相触的温度,也要与彼此共享。
司徒申又看了韶歌一眼,便支撑着床板站起来。
“文斌?”他对门口试探地喊了一声,果然,下一瞬,文斌便推开门,见到司徒申的时候眼睛明亮的不行。
文斌:“司徒少爷醒了!我这就去找医——”
“不了,”司徒申道,“劳烦公公为我找身干净衣裳来换。”
文斌:“好说好说,马上就来。”
“公公!”文斌还没迈步,司徒申又将人叫住,“烦请肃穆些,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