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夕阳西下,橙红的晚霞穿过华韵居店门口,拖着狭长幽浑的余辉,为屋内的摆设镀上一层暖光。
青顺街上行人纷纷收工归家,三两结伴,在蜿蜒长街里流连穿梭于路边的店铺小摊之中。
陈氏坐在店内收下客人递来的银子,她探头望向街边渐渐纷杂的景象,扭头对蹲在地上蘸水涂抹地板的舒惜霜喊道: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要吃点东西,明早还要去茔地里给你爹置办丧礼。”
舒惜霜正落下最后一笔,抬眸应声道:“好嘞。”
木地板上,水迹未干,潦草勾勒着些许服饰的草稿,她思索半日,就是苦于没有好的原料。
想法很好,但找不到相匹配的材质。
要知道好的设计是需要靠合适的材质撑起来,没有这些只能算是一具空壳子,远远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
舒惜霜起身拍拍身上的褶皱,对门口站得笔直的方安志,微笑着说:“方大哥,你可以下班了,我和娘也打算打烊回家。”
“喏,这是今日份的工钱。”她将手心里的三十文钱递交到方安志面前。
方安志脸颊一红,连忙摆手推脱,在舒惜霜和陈氏双重夹击下,他才闷着头接下工钱。
“你们娘俩经营这布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怎么敢向你们伸手要钱!”
舒惜霜态度强硬让他收下,且不说方安志是认真站岗,替她们母女两人吓走潜在的危险,更是因为本着良心经营的理念,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自家的员工。
最重要的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虽说方安志一家是看在她们可怜人的份上好心帮衬,但反哺对方也不失为长远之计,人家说不定还会继续保持这样互相帮助的行为。
有来有回,才得长久。
方安志到底还是拿了钱回家,他刚到家,秋婆婆就迎面询问他有没有给人家娘俩帮上忙之类的话。
得到回应后,秋婆婆看着那袋钱,心里不住地对舒家多了几分好感。也不枉他们一家好心对待的心意。
舒家的布铺瞧着势头,有望恢复当年的风采,到时候自家孙儿还能有一个人情凑近跟前。
秋婆婆想到这,更是叮嘱方安志,千万要好好做,别再像之前那样被炒掉。
翌日清晨,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东巷的周围,微凉的水汽夹杂着草泥的湿漉气息,夏日之际,鲜少见这么个天气。
“霜儿,东西可备好了,油纸伞记得捎上两柄。”陈氏肩上挎着一包东西,推开木门,对身后的舒惜霜念道。
后面的舒惜霜扬了扬下巴,她手里正握着两柄油纸伞,这都还是舒文傅在世时买的,如今物是人非。
青顺街的丧礼大都简朴,无非不是在茔地里撒黄纸,焚三香,对亡故的亲人哭诉思念。
舒惜霜跪在地上,感受脸颊上沾染的毛毛细雨,湿哒哒的,耳边响起的呼呼雨声,意外令人心境沉重。
她垂着头,闭上眼眸挤出泪水,没有和舒文傅相处过,自然也没有那些感情,要哭出来,还是挺费工夫的。
至少她大腿是被自己掐疼了,只能说这是她对原主父亲持有的尊重。
陈氏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哭,一边颤巍巍上香,摆祭品,絮絮叨叨说了好长一段话。
舒惜霜默默听着她的哭诉,思绪却飘向远方。
她在前世死时,可曾有人为她这样流眼泪,思念着她?
舒惜霜在心里摇头,一个孤儿,还是被周围人嫉妒拉踩的孤儿,即便享负盛名又如何,死后可能连一个哀悼的人都没有。
那些人巴不得她死呢,舒惜霜眼里泛着冷森,压下这些负面情绪。
还有那一抹微不可觉的孤寂寥落。
白雾逐渐被炙热起来的光线驱逐,耀眼刺目,舒惜霜抬起小手遮挡住眼睛,她跪在地上,已有近半个时辰,膝盖处开始发酸胀痛。
陈氏哭了半日,眼睛都肿成两颗核桃,泪水顺着眼角流个不停,活像决堤的河畔。
“娘,身体要紧,可不要哭伤了身子,爹若是看你哭成这样,可不心疼坏了。再说了,以后每年的清明,都可来此见望爹,到时可要多摆放些好吃好喝的。”
舒惜霜温软的嗓音,才让陈氏从浓厚的悲苦中回过神,她脑子尚且有点混沌,只轻轻点头,用衣角胡乱抹泪。
舒惜霜将陈氏扶起,她可不想让陈氏沉浸在痛苦回忆中太久,思虑过重,只会加剧陈氏身体的衰败。
一路相伴回家,陈氏都没有开口讲一句话,舒惜霜也能理解。
她来到厨房用小砂锅煎煮一碗汤药,端到陈氏屋子喂药,一勺一勺的喂送间,她才想起放在华韵居后房的两名奴仆。
那日舒惜霜买下她们后,就先安置在华韵居的后房里,见她们两人实在是太瘦了,才没有让她们干活。
便想先养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