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下了几日,桂树上的花只余零星几朵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碧蓝碧蓝的天空,看得人心情愉悦。
一大早,细辛就已经将冬日要用的被子从箱笼取出,晾晒在木杆上。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木杆用力敲打。做完这些又搬了杌凳,提着针线篓在桂树下做香袋。
楚茨踱步看了一会儿,拿起一个香袋,翻看了一下针脚,密实整齐,就是上面无甚点缀,倒是有种朴素美。
“这么多香袋用来做什么?”
细辛道:“我家里穷,娘最近老是担心我哥娶不上媳妇,担心的晚上也睡不着。前些日子小姐给我的香袋,我晚上放在枕边,果然瞌睡就好了。我想做一个给我娘。”
楚茨笑道:“你娘那是心病,香袋的效果不会很好。这样,你做好香袋,我给你娘另配一个适合她的香。”
细辛雀跃,谢过:“小姐,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慈善菩萨。”
“菩萨还管你这点小事?”
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
摆在楚茨面前的烦恼事有三件:一是她担忧姜氏下狠手对付她。违背了姜氏的意思,不做妾的话,姜氏必定不能留她。她已经使出了毁名声的手段了,不,这不仅仅是毁名声了。将人送到男人的床上,如果告官的话,是可以定罪的。大家已经撕破脸,待在吕府已经不安全了。昨日是吕洧安,明日可能就是某个小厮,下人。吕府里姜氏是老大,如果她不顾一切要让婚书失效的话,羽翼还没有长好的楚茨,还是有些害怕的。
第二件事,离开吕府,势在必行。
吕夕池每日都会过来,两人说会儿话,他又匆匆走了。无法,他得回去继续温书,再过些日子他可能就要去府城了,也有可能是去国子监。
国子监,京城啊!
那么远,两人多久才能见一次面啊?
楚茨从他眼里读到了不舍,缱绻深情和滚烫的期盼。
昨日他终于说出了口,想和她尽快成亲,然后两人一起去京城。
成亲啊?
楚茨羞答答地低下头默许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做了。
那时那刻,吕夕池眉眼带笑,眸子中藏满了喜悦。
他觉得自己的身与心齐齐地奔向楚茨的那双杏眼,一并被吸引过去了。
她是他的身心归处!
从此以后,她的美丽,她的温柔,全部全部都会是他的!
吕夕池觉得激动,但又不能逾规矩。
少年牵住她的手,立刻又放开她的手,红着脸,欣喜若狂地跑了出去。
楚茨叹了口气,谦谦君子的拳拳之心啊,注定要被她娘辜负了。
她知道姜氏必定不许,但她用什么借口推辞呢?借口太多,吕夕池又那么信任他娘,肯定是言听计从了。
支开了吕夕池,姜氏就要对付她了吧。
以退婚书为条件退出吕府,相信大夫人会同意的。至于先前说的三百两银子的食宿费,婚书一拿,必然是要逼迫大夫人取消的,姜氏不愿意,她就去衙门告状。
第三件事,也是最难的。就是离开吕府以后,生计怎么办?要趁没有离开吕府时,先想想办法。
“细辛,你哥哥还在给人看门吗?”
“没有了。东家娘子丢了一匹布,没抓到窃贼,责怪我哥哥不好好看门。辞退了他,工钱也没有付给他。所以我娘好愁啊,原本打算有个长期的活干,攒个一年半载的,再找媒人说亲的。现在什么都打水漂了。”
“让你哥哥再找个活儿干不行吗?”
“小姐,你是不知道,阳州城人多,外面的活儿可不是那么好找的。何况我哥哥的一只手又不好,就更不好找了。”
这个楚茨知道,细辛的哥哥早年在码头帮人搬运的时候,货物掉下来,伤到了胳膊,一条手臂一直不利落,不能做重活。
楚茨沉默半响。
“细辛,你多做些香袋,让你哥哥试着拿去卖吧。也算是一条出路。”
“可是,小姐,我哥哥那人老实木讷,怕是做不好。小姐的药材可不便宜……”
楚茨制止了她还要说下去的话,“不怕,先让你哥哥去试试吧。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做。”
细辛感动的眼圈又红了:“小姐……”
“我也不只是为你哥哥,大夫人容不下我,我早晚也要出府讨生计的,我也是为着自己,你不必太感动。”
怎么办?更心疼小姐了。
细辛的眼泪流的扑簌簌,手背一抹,眼泪擦干,继续不停地飞舞针线。
楚茨也拿了一块裁好的布,在一旁缝制。
她的女工并不太好,绣香袋没问题,做衣服的话就有些勉强了。原来家中殷实,爹娘也没想让她亲自做衣服的。
就连做香袋手帕也是来吕府后跟着细辛才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