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夏骤然回头。
女人有点犹豫,又有点关心地看过来。
“你很想要吗?”
十五分钟后,梁又夏跟女人回了工作坊。她介绍:“其实这也是我家。”
说完,一个小男孩就跑出来跟她打招呼,梁又夏认出来了,那是下午陪着她的小孩儿。
“我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呢,一般都是拿出去卖。”
梁又夏也觉新奇,自己还真是有点冲动了,为了一根铅笔……她晃晃头,很真诚地说:“真的谢谢你。”
“没事,那咱们现在做?”女人道,“看你挺急的。”
梁又夏微赧,又听她问:“送给小朋友吗?”
“……不是小朋友。”
女人把孩子赶走:“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小孩呢,主要小孩儿喜欢玩这些。”
梁又夏笑了笑:“小孩么。”
这里有很多树枝,有的花纹漂亮但表皮粗糙,有的表皮光滑可成色黯淡,梁又夏挑来挑去,选了根黝黑光亮的红叶李。
做一根树枝铅笔并不难,流程很简单,但一整套下来还是花了半小时左右。等钻完嵌入笔芯,梁又夏开始削笔,手心皮肤渐渐发皱,心却平了许多。
工作坊里冷气很足,梁又夏打了个寒战,最后削上一刀。
“……这样可以吗?”
“很不错,做得很漂亮!”女人说,“我给你包装一下?”
这里不乏精美漂亮的包装材料,梁又夏想了想:“没关系,不用包装了。”
笔是有了,再包装就太刻意。
月色如水,几颗白星乍现。梁又夏走在回程的路上,握着那根铅笔,思考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给他。渐渐地步伐有点沉重,夺门而出时想得简单——买下来、送出去,不就得了?然而到了此刻,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有点怪异,要是他是她的至亲密友倒还好,要他是个女生也还好,可他……可她。
徐徐微风中,心情又不像方才那么轻松。回到惠楼,梁又夏看着那支笔,又看看那个同学录,勉强想出一个方法。
十分钟后,铅笔被夹在“同学录”里。
十五分钟后,梁又夏吸着鼻子去洗澡。
水雾腾腾,温暖舒适。
二十八分钟后,梁又夏吃下感冒药,皮肤高热发红,睡倒。
时间悄然流过,阳台悉悉索索。
她睡得并不舒服,梦也压抑沉闷,一会儿梦到上学的时候,一会儿梦到在片场被徐永君大骂,碎片残影间,又蓦现一个片段:她蹲在某个深绿色巷子的角落,身体缩得紧紧的,仿佛被什么困住了一样。
眼皮一跳,梁又夏颤抖着醒来,入目是纯粹的黑。
现在几点了?
梦境带来的恍惚感仍未散去,她还来不及思考具体的问题,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没有关房门。
此刻,门口地板上,有一个蜷缩的人影。
梁又夏大脑先是一片空白,接着,心脏迅猛失控地狂跳,恐惧如同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她。她抠了抠手心,闭上眼,再度睁开。
没看错,那就是一个人。
有个人躺在她房门前。
梁又夏忍住尖叫的冲动,后背全部汗湿,她努力辨认,却惊悚惶然地发现……是那个流浪汉,那个得了艾滋病的被割了的“变态”,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他"住"的地方放了慰问包,当时他并不在。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来干什么他怎么进来的?他为什么找上她?!
全身都烫得不对劲,是发烧不适的状态,然而梁又夏已经没有心思关注这个了。她一动不动,全身僵直,实则手脚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约莫几秒,她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微颤着摸到被子里的手机。
她不敢开机,怕光亮或什么声音把那个人吵醒,可是也不能这样耗下去。
手里湿滑得几乎点不开屏幕,梁又夏几近机器般动作,在被子底下调好静音,点开通话。
耳边几乎只有心脏狂跳的声音,砰砰地,不安紧张到了极点。她先拨“110”,保持十来秒后,结束,又打了过去。
然而,就在摁掉通话之时,那个人影动了。
他没有睡着!
被子被手机的光照着,照出一个茫茫白洞,那么明显。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梁又夏的手指爬到另一个号码上,提起所有力气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