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是错看,下一瞬,眼前人便已恢复了一贯的自持,他微微抬腕,一双眼探下。
“……”方才只觉他不对劲,情急之下竟然先动了手,可现在撇开又实在有些落了下乘,邵韵时莞尔,松开得不紧不慢,接着道,“问你话呢,怎么来这儿了?”
这边的小动作落在眼底,如归只是立在一旁行了个大桓礼,权当是与公主招呼了。
“偶经甜水巷,闲来转转,不想,遇见了王子新迁。”
“是吗?”邵韵时自然是不信的,前世里后来倪培卿就与北狄人牵扯不清,若说这其中没有打算,那岂非是对不起她后来对他的十足防备,再者说,死前她是亲眼看见北狄兵入京的,这一点,倪培卿始终脱不开干系。
“公主怎会来此?”倪培卿像是没听出她口中质疑,只平静问道。
“因为你啊,”邵韵时也丝毫不扭捏,她微微踮脚,凑近了些,“你是我选的驸马,我自然要盯紧些,对不对?”
退开时,她勾眼看他。
这一次,男人没有再说话。
邵韵时很满意,她一拍手,扭头对上在场第三人:“如归,你方才,是要请他进府吗?”
点头。
“那我也想要一起。”
再点头。
只是在她身后,倪培卿低垂的眸光微动。
原来,她早已经知道他叫如归——
所以,眼前的明珠王子,在入宫时就已经是邵如归了。
邵韵时领先走在如归身侧,对于这个不会说话的北狄王子,她潜意识觉得不会入表面的简单,可同时又并未将他等同于其他北狄人一般痛恨。
或许因为所谓明珠,原也是北狄弃珠吧。
也或许是因为那双碧蓝的眸子,总似是藏着许多话。
便是倪培卿不来,她也会找机会接近的。
毕竟,这是撬开北狄如今唯一的一道门了。
公主府原是很大的,只不过荒废已久,很多地方都没有收拾好,所谓仆从也是临时从宫中拨出的,都识得邵韵时,远远行礼。
只有几个近侍面生得很,虽是学过大桓语言,听说上还有一些蹩脚。
唯一能正常对话的,便就是如归身边叫回桑的老仆,应是贴身伺候的,甚至能猜出主子的意思,直接传达给他们。
邵韵时一路走一路看,当真逛风景一般:“我之前听说父皇特允你出宫居住,自选府邸。只是没想过你们会选到这儿。”
“回公主,我们王子本就好静,选来选去,只这儿最合适。”回桑道,“只不过,王子其实是不同意的,说这儿本不该他住。只是我们递了几个地址给陛下,陛下最后还是定了这儿。”
“原来如此,”邵韵时叹道,“这儿原是公主府,这么多年一直无人居住,父皇也不叫人收拾,我还以为这儿会一直荒废下去呢。不过,给你住也好,起码也算是父皇放下了一个心结。”
她说这话的时候,如归看了她一眼。
邵韵时接着又道:“不过,如归你这儿的人太少了,等全部收拾完,那些宫人是要回去的吧?”
回桑探了一眼主子,复又点头道:“是,不过公子说,伺候的人也够了。”
“话虽如此,但你毕竟还是北狄王子,既然是来我大桓做客,大桓便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我听说呢,这屋大欺主,公主府毕竟多年荒废,王子还是要考量下的。”
如归停下了步子,回桑也跟着停下,这次,他没猜出意思,只见主子伸了手指。
邵韵时便就伸出手去:“别写给他,写给我吧,你能听懂大桓的话,我记得,你也会写大桓的字。”
“……”回桑有些紧张,正要开口,却被主子按下。
如归便当真上前一步。
像是那日拿着枯枝在雪地书就一般,此时,一指为枝,轻轻点划。
“你问此局如何解?”邵韵时倒是当真想了想,而后,她突然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男人适时抬眼。
倪培卿接口:“倒是不难,左右是多些人气便是。”
邵韵时满意转回如归面上,这次,不等他问就道:“增加人气的法子是很多的啊,比如添一些洒扫护院,你好歹是个王子,总要顾及安危的,再有就是,广交朋友,这人来人往的多了,自然就欺不到主人头上啦!”
如归似是犹豫,他抬起手指,邵韵时赶紧又递上手掌,嘿嘿一笑。
他愣了一下,还是下了笔。
“我毕竟是质子……”
没写完,邵韵时就反问:“质子如何?哦,你是觉得伺候的人多了,不合规矩?太过骄奢淫逸?还是说,你觉得你在大桓京中朋友交多了,会引人忌惮?”
她如今人前还是傲气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所以说出的话也是直吼吼的,毫无遮掩。
如归梗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