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有些不敢置信的唇瓣翕张半晌后,才猛地回神,再次确认般认真追问道:“你是说,这活儿只要我肯接,你不仅教我所有针法,连带工钱都不要,甚至连最后的名声都归我?!”
杏儿才刚点头,何氏就嗤笑道:“你是当我傻还是疯啊?就算我敢认,这活是锦绣庄的人亲自交到你手上的,之后他们自然还从你手里领走。哪里有我什么事?”
不等何氏质疑的更多,杏儿已笑着摆手截断。
“这活儿怎么来,又或怎么去的,与你是否能扬名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刚我说过,这件金银丝要做的绣品是要送去大户人家做寿用的贺礼,绣技用的又是我教你们的少见针法。到时自少不了咱们露面的机会。”
何氏听到这里忍不住狠狠咽了下口水。
得利又能出名的机会就在眼前,甚至往大里些说,若这事儿能成,且她真能得眼前这小丫头的真传,日后他们家便真的能在峡州城立住脚且吃喝不愁了!
可,为什么?
“咳,杏姑娘,你别怪我说话直啊,”何氏有些别扭的开口后,目光却不敢离开杏儿分毫,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直的盯在对面少女的身上。
“这天大的好事儿,你为什么要让给被人啊?还有,”何氏问出这句后,索性一咬牙将心底最大的疑惑也问了出来。
“这看家的本事,你怎么就敢随便教人?且还是实打实的真本事。”
何氏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边摇头边彻底放飞自我的将所有真实想法都倒了出来。
“可别说你岁数小,没经过事儿。这几日我在旁冷眼瞧着,先不提五里村跟来的那些人中有小心思的,只说锦绣庄里的各色人等,你可是一个都没让占到便宜去。”
话到此处时,她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嘶,这真是,若说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都不为过咯。”
杏儿也听得一笑。
她虽心知,自己所处的位置必会引来明里暗里无数的目光,且无论是来自锦绣庄内,还是五里村人。
但第一日就挑衅她,并被十足打压了的何氏,会看的这么仔细,还有这种评价,她是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而听到这话后,她也不由得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显然,这何氏还不算是个彻底的糊涂人。
收了笑后,杏儿开口道:“理由很简单,只怕你不信。”
“什么?”
杏儿笑着一挑眉,平淡却也带着点自傲与自嘲的回道:“因为,我不靠这手艺吃饭,或大体些来说是不完全靠这手艺活。”
何氏虽只听出了那平淡中的底气与自傲,但在这一瞬间,她不知为何突然好似看到了往日在村头儿的大树,以及大树下与乡里相邻们闲聊的自己。
‘哪儿啊?这些还完全不够看,这几条不过我平时打发日子随手绣的罢了。’
具体说的话虽不同,但这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太相似。
这一瞬的晃神,让她莫名的对眼前的少女多了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感。
何氏略一低头后,再看向杏儿时便爽快的一点头。
“行,这事儿我应下了。就算是个坑,名声和银子拿不到手,起码我铁定能得你那一手针法,怎么看都不算亏。”
说到最后,她爽朗一笑打趣道:“你可别给我留一手啊。”
与何氏谈妥,杏儿直接起身去找了最初那日,算是帮了她一把的那对祖孙。
这回她并没费多少力气,在说服老人接手她未完成的半幅绣品之后,杏儿直接用银钱开路从侧面离开了锦绣庄。
在走向某个并不起眼的小巷时,杏儿忍不住在心底自嘲的暗叹。
若说大胆,她一会儿要做的事才叫真的胆大包天。
这也不知是不是在姑娘身边呆的时间太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但无论是红是黑,这件事她自觉做的问心无愧,就如她家姑娘常挂在嘴边上的“人生得意须尽欢”。
只不过这个“得意”,非学堂上那些老先生们口中的“得意”罢了。
来到她为李氏一家租下的藏身小院,杏儿半天才敲开院门。
“哎呀!你怎么才来啊,我的小祖宗啊!”
李氏仿若做贼般悄摸的伸出脑袋,待确定来人就是自己家久盼不见的人后,口中话音不等落地,已猛地伸手将人瞬间拽入门缝后迅速掩门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