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幕篱的男子沉默的并不久。
只是再开口时,言语间的落点又回到了五里村。
“别的倒还好说。护你一人周全离开,甚至于让这一队人马全身而退都不算难。但据我看来,宋姑娘打下的算盘,不仅如此吧?”
宋莲眨眨眼,忽地爽朗一笑。
“该说沈大哥是太抬举我了吗?你是没看错,不过最后事态会如何,可不仅是我想想或盘算一下就能成的。”
一语毕,她面上已敛眉正目,瞬间露出自初见起不曾有过的严肃。
“沈大哥是一路跟我走到这会的。且不说昨晚五里村对咱们展现的排外,对我带来的那些人,和我此行的目的,想必你与你的同伴应也有所耳闻了吧?”
“再加上今早的所见所闻,我说朱村长一家占地为王,糊弄朝廷命官与河务,欺压邻里与流民,不为过吧?”
果然!
沈云鹤就猜眼前的丫头心中是这般不忿的。
但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他们这一群只算“路过”的乌合之众。
他虽敬佩眼前这丫头心底的义气,也更因此忍不住少见的多管闲事了一回。
“赶走一个朱村长,也还会再冒出来一个李村长,刘村长,你怎知出手帮忙铲除这一个后,就一定能让五里村日后不再有不公之事?”
“要知道,此处不比那些血脉相连,同气连枝的自然聚落而居的小村子。五里村不过是几年前先流落到此,来扎下根的流民中有势力和本钱的人家落地生根,又不断接纳后来者罢了。”
沈云鹤还想再说,却没等开口就听到对面传来清冽的嗓音。
“沈大哥莫不是还想告诉我,且让五里村后来的这些流民再等一段时日?”
宋莲的声音初听好似带着一丝笑意,细辨却分明在尾音带着明显的嘲讽之意。
这态度让沈云鹤眉头狠狠一皱,颇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憋屈。
一气之下又加之心底对眼前人莫名心思的困惑,自然而然就开口,语气也极冲的反问了一句。
“等什么?”
宋莲呵呵一笑。
“自然是等日后啊。”
“后来者谁家有长得水灵或俊俏的姑娘和小子,嫁娶了先来的那些人家的儿女。成了儿女亲家,盘剥压榨的自然就不比别家狠了。”
然后,宋莲又笑了一声,其中讥讽已明晃晃摆在眼前,全不遮掩了。
“而不愿出人,又无力出银子的,只能“心甘情愿”忍气吞声的出力喽。这还要看朱村长等先来者愿不愿意‘大发慈悲’,允他们一块荒地盖房子种地。”
沈云鹤闻言,一瞬有些失语。
说实话,他真没这么想过。
可真要细究,他对眼下五里村的冷眼旁观放任自流,最终能等来的结果也不外如此吧。
说不清更好还是更坏的结果是,后来者聚众反抗朱家等以势压人的先来者。而无论哪种发展,都要付出人命的代价,惨烈与否端看要卷入多少人,最后又会牺牲几人了。
“若这么说来,宋姑娘你难道是有更好的法子?不仅能让散落又聚居的陌生流民们彻底安居乐业,更能兼顾公允合理,无人含冤受屈?”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沈云鹤心底其实很清楚,安顿流民这种事本该由各地官府衙门来做。且就是让那些做熟了此事的油吏来安排,也绝不可能人人满意,无人受冤。
更不用说,眼下朝局动荡,各方势力暗流汹涌,只为争东宫的那把交椅。
当今圣上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竟也就这般放任自流。
朝堂上的倾轧在毫无节制后,自然下渗到了地方。如今各地大员或有望更进一步的,十之七八都已无心于属地民生。
而对本地百姓都毫不关心的这些,对那些在天灾人祸逼迫下,不得不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流民,哪儿还能有多少真正的怜悯?
他若不是看不下去,不想同流合污又无能为力,何至于会……
赌气的说出这一句话的下一瞬,沈云鹤立时醒过神来,蓦地紧闭起双唇。
啧,他迁怒了。
“对不住宋姑娘,在下……”
谁知上一刻对他的好心还冷嘲热讽的人,在他抬眼望过去的这一瞬,竟对如此失态的他露出一抹亲和,真挚还略带狡黠的笑。
沈云鹤愣神的时候,宋莲先开了口。
“我是没本事保证让五里村日后如何,但还能搅动眼下这里的一池浑水,不是?”
她一抿唇,收了笑意后,十分坦诚的道出她刚发现的一件事,及忽然划过脑海的“馊主意”。
“那个,沈大哥啊。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通身的气派……”
沈云鹤听得又是一呆,“什么?”
这丫头又想什么鬼主意呢?推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