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媪看着有七八十来岁，色如黄土，脸上结着伤痂。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的一道红色掌印，那掌印不深不浅恰能让她们正着眼看到，从面相来看似乎是不久前刚打的，看上去十分骇人。
她的右眸极缓的动了一下，除却她想挤出却没挤出的笑再无多余神情，“你们来此做甚？”
在这过程中，她的左眼却是一动不动。
姜止吟迟疑了一下，试着上下拂手，老媪笑了一声，“我这左眼…有些瞧不清了。”
姜止吟愣一愣，方才这样举动实在是太不尊重老夫人了。如果有侧盲的人是她，对方有这种行为自己大概也会极度不适甚至觉得被冒犯了。
思绪回笼，她诚心一句：“抱歉。”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老媪微妙地停了几秒：“习惯了。”
说着，她又是硬挤一笑。
老媪本以为说句“习惯了”能抚慰到她，却见对方捏着包裹的手暗暗紧了紧。
她见状摆摆手，再次对姜止吟道，“真无碍。”
“是晚辈失礼在先。”姜止吟低头给老妇人行了个礼，哪想弯腰之际肩背着的包袱随之晃荡一下，她又将包袱正了正。
“……”魍楼将她动作尽收眼底，手指极小幅度一动。
说实话，她这样的处事魍楼有一些欣喜，但更多的是拮抗。
欣喜的原因很简单，他看到，潜意识里的她还尚有温存。
但他拮抗的原因很多，全部说出甚至有些好笑。
——大概因为，他不希望在任何事上，起码是方才，她不要总将自己困于四界各种繁文缛节里，他希望她永远开心、永远以自我为中心、永远明媚，永远不用考虑太多…他想要的，还有太多太多。
总结来说，他想让她只做自己，不用太做一个情理兼到，去关注任何人情绪的自己。
可目前，似乎很难…
他该怎么做？
思绪未笼，便听一旁已经扯回正题，“所以你们为何来此？”
姜止吟耐心同她解释。
总的来说，方炯的计划不是很繁琐复杂，简单概括来说，就是苦肉计。
具体便是，兄妹三人逃荒，幼弟命不久矣，她和苍晚清姐弟二人陪同他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为了使事情更加逼真，他们三人还特地幻化了面相。不仅如此，作为最为苦情角色的方炯身上，还有符合他身份的数道诊断证明，身上还有隐隐可见治疗痕迹。
她起初听还觉得方案不可行。
老媪有意隐瞒，连近邻都不想见，若是一直如此，别人又岂能轻易见到？
吃闭门羹，再换个身份？
这就要多出许多事儿来。
当时得知她的顾虑，方炯又仔细地为她分析了一番。其实，方炯当时同她说了很多，但最让她记住的却是最后一句。
“我更懂人性。”
她当时表面无波，内心却早已苦笑连连。
她怎么会不懂人性呢？
这么多年了，她早已在姐姐死去的那日明白。
人性本恶，但这又如何呢？
姜止吟不想再回忆之前，许是彼时方炯话间满是自信与肯定，再结合当下暂没有更好方案的情况下，她便答应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她同老媪说完了这些境况，老媪收了笑，取而代之的便是如古潭般的平静，并没有方炯先前预想的同情之色。
时值正午，天气最为酷热，视线里，院舍里隐有花草众多且值有大树，看起来很是阴凉。
姜止吟说了很多，一时间竟多了些凡者的渴意，余光再看身旁两人，苍晚清没什么多余的神情。倒是方炯，不知是日头过盛的缘故还是其他，他此时竟已虚着头双眼紧阂，半身倚着师弟，看起来很是脆弱。
正在这时，老媪调转脚步踏着絮乱的步子准备回屋，姜止吟心头默默注意。
因先前未见过正面转过去不觉怪异，可如今她回身，如弓弧的身子佝偻至极，脚步仿若河中浮萍，实在很难同她的腿脚已经好了联系起来，平添几分异常。
思索之际，又听她道：“若不嫌弃我这死了人，便进来吧。”
老媪一动不动地斜着身子问他们，面色没什么变化。
“不嫌弃不嫌弃”话间，方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回的有些急，引的他重重地咳了两声，面色都呛的红了不少，好半晌才又道：“大娘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姜止吟敛眸，扶着自己的“弟弟”慢慢进了屋。
里头，果然同她所想的那样，院里种了很多应季的花，她大致扫了一眼，其中最多的便是粉红茶花，再就是一些爬墙的引春花，以及……墙垣旁侧的柳苗。
柳苗？
她眸光闪动，直觉品出几分古怪。
“歇会吧。”姜止吟将方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