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和二年正月朔,立春,宜祭祀;忌出军、行船、置产、破土、嫁娶、作梁作灶……
“戊子日。”
晨雨凄寒,沿镔铁提炉枪锋血槽流至掌心,寒意更甚,张朝云蹙额,活络四指,再度攒握枪身,举目幽戚。
遥见,云烟浩渺,皂雕盘旋,铁骑捣沙遮天,旌旗节钺连绵,两军对垒,战鼓震野。绣旗阵里,一将抢出,但见那军将,手持冲天槊,身着圆罗铠,吞头铁面盔遮面接护项,□□宝马嘶鸣咆哮,突槊飞骑直冲敌阵。
首阵秦明性如烈火,猛夹马腹,挥棍截槊,首招试探,棍槊碰撞间,韩滔虎口作麻,心下已知力怯,遂辄为迂回战,一招一式留力,一攻一守听劲,二十余回合后,忽闻烈马嘶吟。
秦明一凛,霎眼间,两条水磨八楞铜鞭凌空砸将来,不容多思,他撤手死勒□□马,卖了个破绽,险险避开,惊出一背冷汗。
呼延灼擐唐猊铠甲,腰系錾银金鳞宝带,提鞭一指,喝骂:“反贼!尔等若是再不束手就擒,老夫便踏碎这梁山,将你们这水泊填平!”
“好生狂妄!”
豹头林冲环眼怒目,掌中蛇矛箍得铮鸣,纵马出矛,枪出如龙,一点寒星破萧风。
呼延灼两眼观六路,双鞭一架,蛇信将舔眉心之际,钳住枪头,金蛟剪断七寸中。
较力时,铁咬铜,酸牙切齿;铜咬铁,刺耳眩懵,二人双双力渐竭,终一并挥兵卸力,星火间,又踅两击,枪来鞭去,招作残影,缭乱紧簇,近五十回合两人依旧难分胜负。
忽闻一声箭羽破风,箭矢擦着呼延灼鼻尖而过。不容喘息,小李光花荣,挺枪骤马,固身金鳞甲驰骋宛若游龙,脑束紫珠镶抹额恰如天将。另一头,三目将彭玘,手持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却似神兵遁凡尘,天降斗神兵,输赢且难定。
征尘影中,梁山阵丛又一人策马奔袭,一瞧,原是病尉迟孙立,杀阵里乱作一团,杀阵外兵喝威猛。
张朝云虚遮眉骨瞧,但见,刀斧阵中,彭玘力竭欲被那花荣压得败下阵来。
“我去助他!”扈三娘欲舒缰骤马参战,却被朝云拦住。
“不必。”言语间,画雕弓已张成满月,张朝云银弦脱指……
顷刻,箭翎一闪,没了踪影,徒留银弦余震……
刀斧阵中,花容手中枪欲将彭玘挑于马下,却忽闻一声唳啸过耳,冷箭破风,正中枪头,势之沉,直叫枪尖偏了道,枪杆险些脱手。
花荣怒目,寻迹一张,直见对阵铁马金戈前,一身着玄金铠,肩披墨狐裘,手持画雕弓的女子,雕金镂纹细抹额固头,眼尾朱砂泪痣妆点红,正似笑非笑似的眺着他。
是她!祝家庄城楼上那个同他较量弓术的女子。
花荣横眉,直觉心火翻涌,怒气骤升,滚银枪尖一指,厉声喝:“够胆的,同我一战,休窝缩自家阵前放冷箭!”
怒则挠之,张朝云深谙此道,含眼薄笑,缓缓摇首,继而抬手指挥画鼓一改节律。
呼延灼、韩滔、彭玘闻声,知时辰已到,纷纷踅回阵前。
彼时,宋江于梁山军马中露面,将兵马分作两路掩杀来。呼延灼指挥前排让作两道,但闻一阵甲胄声鸣,只见一排排铁马铁兵碎石踏来,兵将擐兽面吞头连环铠,马匹披护身铁甲,马与马环环相扣,兵与兵比肩突击,铁踢直碾得梁山兵马残尸碎甲,溃不成军。
是夜,水泊南岸平原尸骨曝野,鏖战之地再往南行十里便是呼延灼大军营地,择溪流之高地,夹活水而驻,是故,可防暴水淹军,可保取水无忧。
呼延灼军马首战告捷,主营内,呼延灼正秉烛细究舆图,座下韩滔彭玘商讨剿敌之策。
“叔父。”张朝云近案前,为呼延灼添换好灯芯,叮咛道,“仔细眼睛。”
呼延灼自顾自究着舆图,眼皮儿未抬,只略微颔首,半晌发觉人影未动,方才抬眼,问询,“可是有事要说?”
张朝云正色,颔首唱喏,“叔父,小侄腹有少许愚见,不吐不快。”
“但说无妨。”
“我军今日旗开得胜,理应势如破竹急战,然小侄料定此刻梁山兵马定会避其锋芒,以逸待劳,伺机而动,敌军可取守势,我军不能如此。若拖延日久,粮草不敷,恐生忧患。”
“嗳……”呼延灼长叹一声,刀眉愁云久不散,“我亦正为此烦忧。”
“不如……”张朝云迟滞须臾,忽而抬眸,沉声:“先发制人。”
“哦?”韩滔闻言,起身迈近三步,狐疑问询:“莫非你有良策?”
“是庸是良,尚未可知。”彭玘只顾吹着盏中散茶汤,末尾语调轻蔑之意尽显。
“待听过不就有了分晓。”三娘冷眼一瞥,咽下心火。自她与朝云一道来此,这二人便横挑鼻子竖挑眼,虽是仰赖呼延将军来此,可战时朝云好歹有一箭之恩于他,何必轻慢至此。
“贤侄倒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