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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侍郎,你可知何人会像你这样?”言福凌厉的眉峰向上一挑,“对号入座者、沉不住气者,当然也有好听的说法,比如有自知之明的人、愿改过自新的人。”
言福看着户部侍郎,笑问:“不知赵侍郎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赵生平被噎地满面通红,出言驳道:“下官只是陈说事实,太子殿下何故给我扣上这样一顶帽子?”
“赵生平,”站在右列首的岩崇,冷冷开口,“没人说你所言非实,更没人给你扣帽子。你以下犯上,接连两次打断太子殿下的话,殿下只是提醒你为官者需沉稳自重,有自知之明,并不与你计较,这是殿下心胸宽阔,至仁至善。你却在做什么?还不快些向殿下赔罪!”
岩崇这句话接的极妙,既断了言福给赵生平下套的话,又将赵生平从坑底拉了上来,圆了场,捧了捧太子。
当着皇帝的面的捧太子得有个度,这个度过了就容易引得穿龙袍的猜忌,比如至、最、尊等这些含有独一无二意味的词,不要说也不能说。
不过当今圣上爱子,怎会计较这些用词呢?
在爱子的父亲心里,他的孩子应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美好词汇。
言福听到这话,嘴角一抽,不待赵生平鞠礼致歉,她已肃然正容道:“这里是奉天殿,我等皆是陛下的臣民,殿前议事难免会有些言语对碰。
“有碰撞是好事,说清楚也就罢了。若是真要赔罪,也该向陛下赔罪,阁老您说是也不是?”
岩崇是内阁首辅,辅佐两朝君王,曾是原身的授经师傅。不过,自原身掌权执政之后,二人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非敌非友,似敌似友。
“太子殿下说得是。”岩崇拱手,朝龙椅上的那位行礼,“是臣思虑不周,请陛下恕罪。”
皇帝摆了摆手,随后看着言福。言福只得接话,她先缓和了下气氛说:“我这砖抛了一半悬在空中很是危险,还请容我继续。”
接着切入正题:“承上接着赵侍郎那段慷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话,我们得到了一个关于钱没了的答案。
“综上两者,可知:钱没了是因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钱去哪了是因为万千血汗集养一人。
“这个结论奇怪吗?奇怪!因为钱没了所达成的是一个结果,钱去哪了追寻的是一个最终的地方。
“结果和地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在‘钱’上却能够导致统一结果——国不富民不强……”
闻此狂悖之言,朝堂百官皆深吸一口气,埋头不敢看皇帝的脸色。
而他们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青白红黑交替闪过。
齐国面积之广,地域复杂,人口繁多,管理起来极其费力,绝非是口头说几句提笔写几行就能解决的。
更何况沿海有倭寇肆意,边关常年有鞑靼骚|扰,外患不断,加之近年天灾又临,较之往年艰难更甚。
身在其位,方知其难。
万万人的稳定与繁荣系挂在不到十万人的身上,凡有心者早被磨干耗尽了。
御下难,结交上层难。两难取其易,便催生出了粉饰太平的手段。
若不是天灾突降,这太平的表象尚能维持一段时间。偏生今年大灾一场接一场,终是将表象撕开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
骇然却也庆幸,至少跳过了血肉模糊不清,尸体腐烂发出熏天臭味的时候。
而大齐太子生来便高居上位,何懂夹在中间的苦痛?
背离圣贤所教的赤诚,爬滚着迎和这世道,才是绝大多数人登上仕途的有且唯一的途径。
太子不懂,他们可以理解,但其措词之中直指国不富民不强实在是……
令人惭愧而又愤然无力!
前后也就几息的时间,奉天殿中气氛陡变,言福掐了下指腹,将故意截断的话,说完:“或者,国富民强。”
殿中气氛并未因她后面的话而缓和,她立在原地,不为所动,继续道:“圣人能视金钱如粪土,但国家不能,普通老百姓不能,爱财如命者不能。
“钱非万能,但没钱万万不能。如何快速赚钱而又能保证取之有道?才是眼下浙州症结的关键。”
说到此,言福撩袍,屈膝而跪,仰视皇帝:“臣接下来所言仅供参考,若有冒犯之言还请陛下赦臣无罪。”
皇帝想要孤臣,可她不想死。
这个世界有飞檐走壁、轻功内力、断肋锁琵琶骨,还有杀人放火金腰带。
她今天要是将“拆宫抄家”贯彻落实,不消过子时,这上门的杀手就能踏破太子府的墙檐。
就算是为了穷得只剩字画古董的太子府,她一会儿也得把话往募粮募款上扯!
不拆宫,不抄家,募粮捐款保平安,开创以富带穷新经济。这可是名留青史的好事!
既然都到这个关口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