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州重园,流音水榭。
若愔斜卧在梨木镶石马蹄足罗汉床上,睡意深沉,心字正跪坐在地为她捶腿。
夜晏齐悄声走来,示意心字不要惊扰她。他让心字退下,自己代替了心字。他探着前颈凝视她的睡颜,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他见若愔没什么反应,也就安心下来。
流音水榭是重园唯一的避暑好去处。林荫围绕,遮蔽了正午的艳阳,只投下稀稀疏疏的光影,在若愔的柔蓝色宝相纹襦裙上摇晃着。
风掠过,碧柳万丝缕,唤月千层澜。
若愔缓缓睁眼,她发现心字已不见踪影,替她捶腿的却是夜晏齐,不由得起身道:“夫君?”
夜晏齐坐在床沿:“我记得水榭三面挂有竹帘,怎么叫人撤了?”
若愔扭转腰肢坐在夜晏齐腿上,一双玉臂攀上他的脖颈,苕荣色的上襦更衬得她娇憨可人。她凝着他的眼睛道:“碧柳已成帘,再用竹帘挡着景色有什么意趣?”
夜晏齐远望湖面道:“只是可惜了这么美的景色,我就快离开这里,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了。”
夜晏齐道:“菜都备好了?”
“备好了,酒也是北户将军最喜欢的碧宜香,心字”
夜晏齐环着她的肩道:“辛苦你了。”
“这些都是小事,只是……”若愔眼中含着不舍,“你真的要离开晖州吗?我也要去,我不想跟你分开。”
夜晏齐道:“谁说要分开了?我也有事要交给你做。”
若愔好奇道:“是什么?”
木桥的另一端走来两个人,一人是元澈,他昂首阔步,发髻高束,早已褪去了落寞的神情,恢复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样。
另一人是令羽,还没开席他就高声喊道:“多谢城主款待!出征前我可要好好喝一场!”
若愔慌忙从夜晏齐身上下来,端坐在他身旁。
元澈走近,他拱手,单膝跪下道:“听说哥哥要北征,我替哥哥去!”
夜晏齐道:“我本有意带上你……”
元澈抬头,神情坚毅:“哥哥,我要自己去!”
“为何?”
元澈道:“当年哥哥奉旨征西,平西岐狐族之乱,守护一方百姓。只有踏上和你一样的路,我才能明白你的心境,才能变得和你一样勇敢。”
夜晏齐道:“前世的事我也不记得,也罢,但你不能一个人,必须由令羽陪着你。”
令羽单膝跪下道:“属下领命。”
夜晏齐嘱咐着,“阿澈,你代我出征,在敌人面前你是寒宵营的统领,但你要明白,寒宵营真正的统领是令羽,大事小情你都需与他商议再做决断,切不可冒然行事,一意孤行。”
元澈低头道:“是,我记住了。”
时辰已到,仆人开始准备酒席,他们将桌椅抬到水榭。婢女鱼贯雁行,手中端着木托盘开始上菜。
令羽无拘无束,坐在椅子上就开始斟酒。夜晏齐笑道:“令羽,如果你不当将军你会去做什么?”
令羽不假思索:“像戴爷爷那样开个酒肆,酿酒品酒,逍遥自在。”
夜晏齐道:“北户一族隐姓埋名多年,如今终于有机会出征,你就不想重振北户一族的名声吗?”
令羽听出了端倪,这是夜晏齐怕他拥兵自重,借此试探他。他半开玩笑答道:“我北户一族个个都是英豪,唯独我不成器,整日就知吃酒赌局,悖言乱辞。北户的名声就只能靠我大姐二姐了!”
夜晏齐浅笑道:“照顾好我弟弟,他第一次去军营。”
令羽道:“城主放心,定不负所托!”
若愔起身举杯道:“出征在即,我敬二位一杯,愿我寒宵营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若愔拂袖饮酒,令羽和元澈也将酒一饮而尽。
饮罢,若愔起身,对夜晏齐道:“夫君,今日临水设宴,妾身愿一舞助兴。”
夜晏齐笑道:“我意亦如此。”
若愔去远处唤来婢女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众婢女便在水榭前的戏台上铺了红方毯,又以香炉镇着四角。婢女退去,乐姬奏乐,香炉白烟袅袅。
胜似仙境,如隔云端。
若愔起舞,披帛绕臂,足下裾开,羞遮红钿,斜荡腰肢。
唤月湖上,碧波轻漾,舞影绰绰。
此时,心字绕着水榭走到夜晏齐身后,对他耳语几句。夜晏齐挪不开眼,只是甩手示意知道了。
天气炎热,若愔小舞一阵便作罢。仆人合力抬上冰鉴,婢女呈上玉碗玉匙,若愔上前捧过。她打开冰鉴,将事先镇好葡萄的盛入碗中。
若愔款步,坐回夜晏齐身边,端着玉碗,盛着葡萄送到夜晏齐嘴边,夜晏齐却轻轻一推,将葡萄碰至若愔的唇边。
丹唇微启,若愔将葡萄含在口中,诧异地凝着夜晏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