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长发未系,一身月白衣袍随着清晨的风徐徐飘动。他用双臂抵着木栏,站在这家客栈最高处的露台上,眺望着整个晖州。
遍地炊烟,袅袅升起。街道上的商贩开始摆货,沉寂的世界逐渐苏醒过来。西边水路中,以载客为生的小舟轻轻游移,画舫中也传出笙箫丝竹之声,但听不太真切。
晖州最惹眼的地方就是尹家宅邸。那里地处晖州的中心,山池亭阁应有尽有,有一处湖泊也包含在府邸之中,湖边还立着一处水榭,清雅别致,文人在里面论诗品茶最合适不过。
元澈用余光看到一抹红影正向他走来,他突然急道:“襄珂姐姐,你可知道母妃在哪?她还在仙藻宫中吗?”
襄珂看着元澈关切的眼神,不忍道:“你病了一夜,也想了庆妃一夜吧。我不知道她在哪,现在的仙藻宫已经长满了杂草。”
元澈低头,沮丧道:“皇兄不知道,连你也不知道……”
“不过,阿澈,你看那!”襄珂摇手一指,指向了那处最显眼的尹家宅邸,“那处宅子是你母妃未出阁时的家,我找到它时也不知为什么被尹家占据了。”
元澈望着那处宅子,澄净的眸子翻涌着复杂的思绪,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襄珂道:“你是怎么变成山君兽的?你为什么离开了仙藻宫?为什么到了巫国?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元澈苦笑,疲惫道:“说来话长……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皇兄了……”
襄珂也抵着木栏,认真道:“你不必回答我的问题,我想你一定知道当年的很多事。正因如此,我希望你答应我,让这些事暂时成为你心里的秘密吧。你不要告诉元灏太多,我给了他一面车马纹铜镜,能让他梦见前世,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为什么不能告诉皇兄?”
“他好不容易与芊诺团聚,你也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边,你也不希望打扰他的好心情吧?”
元澈垂眸,会意一笑:“是啊,从前的皇兄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只有见到我和芊诺姐姐的时候,才能开心一些。”
襄珂转身,后背倚着木栏:“当年多少西岐百姓都对他寄予厚望,求他能拯救自己的性命,可真正关心他的人,只求他能开心。”
夜晏齐与若愔也朝露台走来。夜晏齐道:“也许我们还要在客栈住一段时间,你可觉得委屈?”
若愔昂首道:“你别胡思乱想了,这家客栈菜品齐全,种类繁多,有山海兜,傍林鲜,绿醑酒黄金鸡……我哪里来的委屈?”
夜晏齐咧嘴嘿嘿笑。
若愔眉眼盈盈:“你笑起来像小兔子。”
“我弟弟才像小兔子呢!”
元澈见他们走来,欣喜道:“皇兄,芊诺姐姐。”
若愔指着自己:“难道我前世的名字是芊诺?”
“是啊,芊诺姐姐最喜欢给我买糖人儿了!”
夜晏齐道:“你不能再叫我皇兄了,被别人听见不好。”
元澈道:“是,那我就叫哥哥。”
夜晏齐犹豫道:“阿澈,我想……”
“我在车上都听见了,哥哥想把我送到尹府去。”元澈突然单膝跪下,拱手行礼,“哥哥放心,我定会把尹家这个强盗逐出去!”
夜晏齐扶他起来道:“尹儒谨是尹太后的亲弟弟,去了尹府就等于完全暴露在尹家的眼底。这么危险的事我原本想自己去做,但要做养子,年纪上你比我更合适。阿澈,切记,你的任务不是把尹儒谨赶出去,而是要拿到那宅子的房契。”
元澈那澄净湖泊似的眸子顿时凝重起来,眼神变的与夜晏齐极为相似:“房契?哥哥让我进去,只是为了拿到一张纸吗?难道不应该直接把尹儒谨杀掉吗?”
夜晏齐道:“只有房契转让的印章才能让尹儒谨哑口无言。要尹儒谨性命容易,但我们现在人手不足,尹太后一旦追究下来,事情闹大我们无法收场,我要做的是控制他,他只有活着,才能成为胁迫尹太后的棋子。”
元澈点头道:“是,我明白了。”
夜晏齐道:“还有一事我一直想不通。即便固宁台守卫松懈,但效金卫的宫城外部守卫森严,层层防卫密不透风,如果换做是我,我绝不可能从坊间酒肆里拉着一车的酒,就那样堂而皇之地靠近固宁台,除非,他有贵人相助,一路上有人为他打点。襄珂,令羽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这……我还真没想过。我只是告诉他去了固宁台就会遇见你,我还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去的,他怎么就轻松地接近固宁台了?”襄珂迟疑着,又转念一想,“我这就把他带来给你问问!”
襄珂拂袖,天马云车立即展现在眼前,她上车往乾曜城的方向去了。
夜晏齐对元澈道:“令羽背后的人一定权势滔天,也很可能站在我们这一边,距离牡丹花宴还有几日,等襄珂带人回来,我就安排你进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