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我误会,对我诽谤,对我陷害,都不要放在心上,因为这是消除业障。
可是她很难过,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
不念旧恶,不憎恶人。
他垂头,看向摊开的手掌,这里留下了没来得及消失的痕迹——方才,我在怒吗?
金刚怒目,不如菩萨低眉。
可她说的也有道理,她们忍让、躲避,却仍要受坏人压迫。
随缘消业障,代众生受苦。
业障?她有恶吗,没有。那么,那些人为什么要那样待她?这世上的人,都没有她珍贵,凭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些罪?
他抬起右手,停在胸口,这里混沌一片——我在想什么?我学过的东西,为什么此刻完全想不起来,我没能找到足以说服她的言辞,只剩了这种难受的滋味。
这是痛,还是忧?
陈伊一口气冲回家,可家是乱的,是冷的,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她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可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是木的。眼泪好像突然变得珍贵起来,流掉了那些,就再也挤不出来。她想一口气跑回家,抱着妈妈再撒一次娇。可是妈妈最近也有烦恼的事,她不能再加重妈妈的负担。
陈伊啊,难过什么呢?本来就是你自己不该多嘴,说这些做什么呢?没人愿意听这些絮絮叨叨又恶心的狗血,没人能真正理解另一个人经历这些时的痛苦。你怪他做什么,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他说过,没法感受这些感受。他读了书上那些高尚的道理,只会做高尚的人,跟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抬起手,抹了抹镜子,告诉自己:丢开这些糟心事,忘了这个垃圾愚人节吧。
刷牙洗脸,解开头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睡不着,但不想听他的声音,放弃听经。她忽略弹出的通知提醒,找到收藏的动画片视频,随手点开一个,闭上眼,跟着视频节奏背台词,努力哄自己入睡。
电话响了,她没法忽略,摸过来随手划开,但是不想说话。
“陈伊,在忙吗?”
是陆南昭。
陈伊闷闷地答:“没有,有事吗?”
电话里传来陆南昭温柔的笑声,他说:“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陈伊挂断电话,对着床尾拍了一张,发给他。
陆南昭:好的,晚安。
他的来电提醒了他,陈伊翻身起来,找到他送的那瓶红酒,开了,再点开老电影《阿曼尼萨罕》,用它配酒,喝了个痛快。
杭:对不起。
她没有回复,一毛钱有一毛钱的尊严,刚才他说的字不多,但分量太重,伤了她的心。
生物钟提醒他:九点半了,可他的身体却动不了。他想默背经文,释放此刻的烦忧,忘掉这一切,可是想不起一个字,只记得她掉落的最后那滴泪。它还留在地板上,他将身体前倾,伸手去摸,收回手,看着沾湿的指尖出神。
她有慧根,悟性极好,她爱憎分明,至情至性,如果能够正确引导,将来必定会……
可那些道理,怎么才能让她听进去?不过短短几句,她已经不能承受,他好像也不能承受。他甚至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在她难过、愤怒的时候,去讲这些没有温度的话。
一定是时机不对,他应该更深入地了解她,才能在最好的契机,让她放下是非心,得失心,放宽心态,获得平静。
但现在……我该做点什么?
一醉解千愁,但陈伊从来没醉过。750CC的14度,对她来说,不过是多两泡尿加上微微的嗨劲。
她将瓶扔进垃圾桶,走到心形椅上,俯身趴上去,脚一蹬,再抬起,任椅子带动自己晃悠。脚累了,放下它,人累了,继续回沙发上瘫着。
呵呵,他要是见了她这德性,是不是也要说教?
那她一定要怼回去:我就是这样的咸鱼,就爱这样的醉生梦死,不关你的事。
一毛钱:那酒,中上,平衡上差一点点,果味被橡木味盖过了。
陆南昭:好的。
一毛钱:醒来上厕所,突然想起这个事忘了交代,要说到做到嘛。
陆南昭:【点赞】
那句“对不起”,她看到了,但不想回复。早过了宵禁时间,明天再说吧。
一觉醒来,情绪散得差不多了。陈伊点到上面的杭,取消了置顶,再回复:没什么。
杭:抱歉,我应该多站在你的立场上想一想。
一毛钱:要上班了,记得星期天要空出来。
她没有因为生气就丢掉菩净寺之约,但这话里,满满都是疏离。
杭:好的。
她不再回复,杭宴息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站起来,拨通韩嵩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