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幅上写着“第七届梦想养老院端午活动”，主持人是院里的经理，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台子没搭，只能在打饭的窗口上堆了一团粽子造型的抱枕。
周存把王福明存在了老人区，帮着同事布置场地。
午饭结束后，厨房地面照例被打扫一遍，上面还留有些水，打开了吊顶上的电风扇，呼呼地吹着。
粽叶被吹着飘来飘去，最后周存用一盆糯米给压住了。
养老院没回家的人都来了厨房，各有团体聊着天，室内喧哗难安。
周存搬完椅子找了一处坐下，拍了一张照片，放大看了一眼，不满意。又将手机相机调成了全景模式，把整个餐厅的景象都囊括上。
对比了一下，比刚才的好。
他先是点开方丽云的聊天框，又退了出来，进了养老院员工群的聊天框。群里热闹，已经有员工在分享端午的喜庆活动，图片多，文字少。
爬楼看了一眼，没瞧见方丽云。
他又只好退到朋友圈去，点开图片，本来是想凑上九张图，选来选去发现内容大同小异，于是只点了那张全景的。
发了。
有人很快点赞，点进去，前面加着一个【精-】的头衔。
从前工作的病人家属。
入职的时候，李克就建议他把私人号和工作号分开。
“你不知道他们能有多会来事！半夜！半夜给你微信视频，问你家里老人情况怎么样？”李克躺在床上，翻身木板吱呀的响，“拜托，我是他的私人管家吗？这么点钱还要我做牛马？”
如李克所言的情况，在周存入职后第一个月就得到了验证。
“还来得及，改吧，办张副卡注册微信，用不了多少钱。”李克继续劝说。
周存没改，不过也没接。
他微信好友不过二三十，还都是因为读书或者工作时候添加的，没什么人会因为私事来找他，就算是退出了软件，也不会错过紧急消息。
微信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不是他把工作当生活，是他的生活里只有工作。
一排的家属点赞，没有方丽云。
他认为不该自私地将她定义为自己的生活念想，可思来想去，除了她，和她的女儿，还真没什么盼头。
李克说他理应抓住和方丽云共事的机会，发展爱情，不该不言。
可他就是不该言。
他喜欢，仅仅是喜欢就够了。
他从前没有领域意识，现在更不会说想要去占有。
说说话、聊聊天，偶尔能一起劳动，他很满足。
就像是下一秒，她的点赞，已经达成了他发这条朋友圈的意义。
还有评论区。
【方丽云：热闹呀！】
周存打字回复。
【周存回复方丽云：是的[笑脸]，要包[粽子]了。】
【方丽云回复周存：那你多吃点！[哇]】
【周存回复方丽云：一定[抱拳]】
熄灭了手机，他背靠着椅子眯了一会，在主持人的开场词后，起身去找到王福明。
D12，王福明的号码。
两人坐在贴有临时号码牌的桌上，面对着四五盆材料无从下手。
叶片只有十张，随机分配到的是白糯米，配料单有枣、薏米、葡萄干，这是甜粽的配料表。
食堂素日煮白饭都是极软，经常换成粗粮糙米，就是怕老人吃多了难消化，更别说这糯米了。去年大张旗鼓地包起来，基本都是进了员工的肚子，老人吃得极少。
有节味，又品不到节味，形式主义做得足足的。
周存把手机支在前面，放不稳，又把沾水的A4纸扯下来，团好搁在前面，放着包粽子的视频。
王福明已经拿了一个枣在嘴里嚼了，吐出一个枣核摊在手心，又去拿了一个，递到周存的面前。
周存学习正起劲，不注意被怼了嘴，塞进去一颗。他斜眼一看王福明手里的枣核，心下一惊，立马吐出来，是一颗枣。
“你怎么这么恶心？”王福明用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手，略带嫌弃道。
“……”
周存把粽叶团成一个三角，放了些米和干活，有模有样地包起来，手不得空，便命令王福明：“把绳子拿上，捆起来。”
王福明一手拿上绳子，轻轻拈开，拿起一股往粽子上套。
“端点，你剪一下，那有剪刀。”周存看着王福明的模样，用右手把粽子握住，左手去牵手里的绳子，“你会吗？用绳子绑起来。”
王福明闪身躲过：“用绳子我可是行家。”
周存一愣神，王福明躲避时胳膊肘碰到了周存的小臂，手劲一松，就在粽叶要散开时，他重新握住。
还是有几颗米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