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戚澜。
小沙弥双手合十:“姑娘一路顺风,诸事顺遂。”
戚澜在马上拱了拱手,说道:“多谢。”转身策马而去。
卯时回到侯观颐府上的时候,大门还没进就听见惊蛰带着哭腔变了调的嚎叫:“公子,您可算醒了。”
戚澜两天一夜没喘上来的一口气骤然松下来,一脚踩滑险些跌在台阶上,呆滞的看了那间屋子一会儿,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半夜风雨至,满山松桂香。
次日,崔颂在见到戚澜时她已经恢复了元气,上蹿下跳的指着崔颂破口大骂:“都说了叫你别去别去,别去!你个二百五就非要去,这下好了,不把命搭进去你就不放心,你把命送了可是一身轻松轻松,别忘了这幽州城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就要给你陪葬。”
崔颂还是没力气说话,虚虚的靠在身后的枕头和锦被上,有气无力的带了丝笑看着戚澜。
戚澜昨天回屋倒头就睡,今早忙的鞋也没换,昨夜疾行的鞋上沾满了泥点。
崔颂沙哑着嗓子问:“怎么弄的这么惨。”
戚澜怔了一瞬,随后满不在乎的说:“去了趟城墙,昨夜雨太大,我盯着点别给冲塌了。”
崔颂盯着她有点躲闪的眼睛,他越盯,戚澜越躲,实在躲不开,就转身去拿药,她走进看着搁在小几上的药碗,伸手试了试温度,问:“怎么不喝要凉了。”
“苦。”
说着端着药碗端到崔颂床前,拿起汤匙搅了搅,觉得还是这人晕着好,醒了自己就做不来这种肉麻事。
崔颂看出她的迟疑,伸手接过了药碗,说:“可不敢叫你喂我,嘴角现在还疼这。”
戚澜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说道:“你要不长记性,疼的时候还在后面。”
见崔颂不会轻易没了命,戚澜就不一天好几次的的往他床前跑,早起练剑时看一眼他的药,就整天泡在城墙上,天擦黑才进门,看看自己这位家人暂时死不了,又掉头走了。
这病来的快,去的却不快,崔颂养了一周,才勉强能下床走动。
惊蛰扶着他出了门,久不见光的崔颂一见到刺目的阳光觉得有些炫目,眼前浮现了无数个光圈,合眼缓了半天才挨过去这股难受劲儿。
惊蛰给他披了个外衫,扶着他在廊下溜达,溜达着就走到了书房。
惊蛰一阵无语,简直向一头把自己撞死在柱子上,痛心疾首道:“公子,郎中说了,您千万不能再太过劳累了。”
崔颂手推上门板,平日里轻松推开的门板此时重若千钧。
书墨的气息扑面而来,崔颂感觉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力气又回流到了四肢百骸。
走时的墨碟还没清洗,墨汁干涸成一块一块的,久旱的土地一般皲裂开来。
他左臂还不能活动,一只手不太利索的收拾着墨碟,惊蛰想要帮忙,被他摇头拒绝了。
崔颂单手笨拙的铺纸,磨墨,在笔架上随意捡了支笔。
写点什么好呢。
他提起笔脑中空空,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丝线牵着它游走一般。
再回过神来,纸上已经写好一个龙飞凤舞的“忠”字,和崔家祠堂上高高悬挂的如出一辙,笔锋走势分毫不差。
崔颂垂眸看了半晌,放下笔一言不发的踱了出去。
他突然心知肚明,他的病好不了了。
……
崔颂说,他要去亲自舍粥赈灾。
消息是惊恐交加的惊蛰送过去的,戚澜闻言差点脚下一滑在城楼上栽下去,她一手扶墙一手掩面而笑:“他是实在嫌自己命长。”
惊蛰一想到崔颂挤在脏乱不堪的人群里守着大锅就发怵,觉得自己简直也活不下去了。
对月白说:“腰带接我用用。”
月白一脸惊诧,问:“干嘛?”
惊蛰:“不太想活,先行一步,吊死在城上算了。”
戚澜坐在阶上磕着指挥用的小破旗,说:“他看着好说话,实际打定了主意谁也拦不住,月白,你……”
“我不去!”月白平生第一次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主人的话。
戚澜没有再言语,没事发生一样扣着墙缝里新长出的小草:“这草得清清,土还没干透,草在里面长起来的话墙体就不结实了。”
晚上戚澜请了几个幽州的官员喝酒。
回来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几个人缠着说个没完,应付完一群人已经乏的不行了,戚澜快步往自己的屋子走,边走着就把剑卸了下来,路过崔颂的屋子,看竹影里的窗子还亮着点微弱的光。
“又熬夜。”戚澜嘟囔了一句,脚尖转了个弯去看他又在忙什么。
夏夜闷热,门开着通风,戚澜挑帘子进去。
崔颂披着外衣,左臂松松的搭在腿上,只点了一点半明不暗的油灯。
“怎么还不睡。